金城笑了笑,轻轻摇摇头。
去年自己继任堂主时,毛刚与章阁锋前来吊唁兼祝贺,已明显露出跟自己“冰释前嫌”的姿态;这大半年来三个堂口彼此也相安无事,现在要报昔日之仇,就一定要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否则会惹起城里城外其他堂口的恐慌和公愤,被洪胜堂及三山会等大堂口联合其他堂口来个“公断”,那自己就非常被动。这是金城最为担心之处。
姜雄听了金城这一说,也一时想不出什么好计。过了一会,道:“可不可以又利用公安局?比如,我带手下去查封他们的烟档、赌馆。”
“此计不能再用了,不能再要你冒风险。”金城看着姜雄,“毛刚、章阁锋不同于颜剑苍。颜剑苍只是个街边流氓,而义兴堂和乾良堂在省城是有根基的。这两个堂口跟周宏泽过去的陆阳山一样,是省城里的老堂口。在孙中山领导同盟会推翻清朝的时候,他们都曾多少出过力,现在公安局里,很可能有这两个堂口的故旧人马,这些人必跟毛老大、郑逸云有交情,自然跟毛刚、章阁锋二人也会有交情,深浅不同而已,若旧堂口出事,这些人肯定会出面相帮。”
“不过我至今未听说过局里谁跟这两个堂口有关系。”
“那只是我们自己不知道罢了——我们不要用这个来冒险。”金城顿了顿,“而且,你在公安局才四个月,就已经名声大震,正所谓树大招风,那定必已引起局里很多人的妒忌,如果你现在带着手下明目张胆去封这两个堂口的档口,那你就不知得罪了谁,处境会很危险,甚至不仅是影响仕途这么简单。”
姜雄很感激地看着金城,心中叫声:“真是好兄弟!”金城说得有理,是为自己好;而且,姜雄也很为自己的仕途着想——他现在虽然仍是广龙堂的重要首领,但实际上已不再管堂里的事,并遵金城的吩咐,无事也不到堂里来,以避嫌疑。周宏泽把他塞进公安局当副科长时,说他是老同盟会员,曾在香港掩护过孙中山,对革命有功。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金城低沉地道:“如果在公安局里引起纷争,整个省城江湖就会风声鹤唳,各堂口就会出现混乱,甚至会导致一场大战,那对本堂并没有好处。我不喜欢混战,这样自己也不安全,弄不好只是两败俱伤。我准备要么不动手,一动手就要致敌死命。”顿了顿,“五年前,我打算先杀毛刚,后杀章阁锋;现在我打算倒过来,先杀章阁锋,后杀毛刚。”
“为什么?”姜雄有点不解,“要说血海深仇,毛刚更深一层。他不但火焚金雄堂,而且买赵刚章追杀我们!”
“阿雄你说得不错。”金城慢慢地喝了口茶,“但比较这两人,章阁锋有城府,懂心计,明智谋;如果我们先杀毛刚,那定会引起他的警觉,他就很可能会联合洪胜堂、三山会或其他堂口来对付我们——此人平时默默不语,其实口才甚好。去年三月,城西马书希开山立堂,仪式完后大家开怀畅饮,毛刚跟城北郊的侠义堂堂主元青发生争执,几乎动粗,别人劝之不听,章阁锋只三言两语,就叫二人收口。他是足可以说得动其他堂口来对付我们的;或者,此人明知打不过我堂——据了解,义兴堂现在只有三四十人,甚至会不惜全堂一齐投靠大堂口以自保,那我们就等于自竖强敌,非常不利。所以,要趁他毫无警觉时干掉他!”
“但先杀章阁锋,同样会引起毛刚的警觉,而且此人是个亡命狂徒,他知道是城哥你干的,很可能会对城哥不利。”
姜雄不无担心,“若先杀毛刚,章阁锋反而不会做出亡命之举。”
“确实如此。但这个险我不得不冒。我就是看中此人够亡命,有勇无谋。这家伙时时口出狂言,得罪过很多堂口的人,就算明知是我要对付他,他也不会去求别的堂口,也不会躲避,而会反击,只要他一有举动,我就有足够理由打垮他整个乾良堂,别的堂口也就不会出来‘主持公道’。这正是我希望他做的。”
“但这样城哥你太危险。”
“此险不得不冒!”金城说得很笃定,语气斩钉截铁,“这个仇该报了!”
第三十九章流在心里的血
金城经过一个多月的仔细考虑,最后确定要杀章阁锋,只可智取,不可公开硬来——虽然义兴堂势力不大,但自己这样做会成为江湖道上的众矢之的。杀掉章后,义兴堂很可能会出现内乱,到时设计再行夺取整个义兴堂的地盘。现在要做的第一步是:怎样智取章阁锋?
周韦青原来是义兴堂的“草鞋”,干跑腿联络的工作;金城当了广龙堂堂主后,全堂声望日隆,他改换门庭,“过底”过来。本来详细问他有关章阁锋之事最为合适。但周韦青过底来后,虽无“异心”的举动,只是金城总不敢把自己这门心思向他透露出来,而仅是在闲聊时轻描淡写地问问章阁锋的为人如何,周的回答也跟金城所了解的差不多,诸如说章机敏,有心计,行事谨慎,无事很少外出,保卫森严,等等,并无多少有价值,可以利用的东西。
金城不敢深问,他担心万一周韦青是章阁锋派来的奸细(以章的权谋和为人,这个不是没有可能。黑道中的人物,经常相互谋算,精明如金城者,也是整天忧心,时时处处提防的),又或他虽不是奸细,但察觉故主有难,旧情未忘,偷偷前去报告,那就坏了事。金城希望暗算章阁锋此事做得不要太露痕迹,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觉——别的堂口皆知他跟章阁锋、毛刚有宿仇,可能猜得出来,但事后要不让别人抓往把柄,这样别的堂口才不好出来“主持公道”。
翻来复去的设计,还是不得要领,金城有点烦躁,便想出江边散散心,刚从太师椅上站起身,陈应就走了进来,向金城缴纳城北丐帮的“月贡”。
金城收下银两,心中突然有所触动:“城北丐帮!”看看陈应,这个微跛的高高大大的汉子,不会跟别的堂口有关系,是自己忠实的手下。
“陈应,吃过午饭后,到小洋楼找我。”金城吩咐。
“是,堂主。”陈应恭恭敬敬地抱拳躬了躬身。
午饭后,金城坐在自己房中那张大靠背椅上,终于设定了计谋:利用乞丐,由陈应带上谷丰年、危五及手下乞丐去义兴堂保护的店铺捣乱,以章阁锋的精明,他应该知道自己是这伙乞丐的“后台老板”,这就有可能迫他出面跟自己交涉,届时再叫他死得不明不白——因为是他首先出面的,事后别的堂口也就不好指责自己。若此计不成,也无大碍,并不会造成堂口间的纠纷,到时再想别计。
设计已定,舒出一口长气,喝了口茶。陈应来了,对着金城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不知堂主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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