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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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笑什么?

        笑你啊!常泰神情陡变,厉声道:常吉,你说得好,党和政府对右倾分子和犯罪分子绝对不会手软。问题是谁是右倾分子?谁又是犯罪分子?我问你,夏红红出事那天,你到落日沟干什么去了?说!你当我不知道?你当我真的只是做了个梦?我再问你,是谁在医院里屡次非法解剖尸体?是谁?说啊!

        常吉脸色红红白白了几次,眼睛忽暗忽亮,接着就狂笑起来。常泰啊常泰,你可真让人佩服。我早就知道你是装疯,果不其然;我也早就知道你这人的野心,只是没把你的阴险看透。现在,你我的话都不算数,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不过嘛,你可以给你的老婆先去看病,革命的人道主义还是要讲的嘛。咱俩之间没有个人的账,谁是谁非,革命的立场都不能有丝毫的含糊。

        常泰把假条交给常吉。

        常吉见假条上没有天数,也没有理由,心中就有了打算。他不言不语,拉开抽屉,把假条夹在一沓纸条上,起身走了。

        常泰离开伯胜镇的那天下午,天色阴沉,秋风萧瑟。他和瘸姑娘小娥坐在一辆敞车上,车上拉着他们的简单行李。瘸姑娘已被县医院确诊为晚期肺结核,并开始大量咯血。常泰永远不会忘记面对诊断书的那一刻,那是一位刚从省城下来的中年大夫,他们互不相识,当听说常泰是医生,他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问为什么这么晚才来看,都用了些什么药。常泰惶惶地说,发现得晚了,只用了中药和针灸。那大夫勃然道:胡闹!你还是医生呢,怎么连起码的常识都不懂?中药、针灸那算什么?那也能叫医?草草棒棒还想治结核?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见常泰怫然作色,他京腔一转,昂然道:当然,你我是同行,可能观点不同,但事实胜于雄辩,中医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奈何不了结核,更不用说是其他的烈性病了。你瞧瞧,眼前就是铁的事实嘛!别的不说,连自己的老婆都成了这样,对不对啊?要是早用西药,很可能已经钙化了。现在病情这样严重,到底有没有希望很难说。根据我的经验,肺结核到了这样的晚期,大多是凶多吉少。说着,给开了住院单。常泰接过单子,手指颤抖不已。他的心又一次遭到了伤害,创口火烧火燎,如撕如裂,有人如此贬损他视如生命的事业,并且当着他的面,这还是第一次。是可忍,孰不可忍。可他必须要忍,他的意识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能救瘸姑娘的只有链霉素和异烟肼。当他紧咬的牙床开始疼痛,嘴里充满浓烈的血腥时,又听见了瘸姑娘的干咳,这干咳声像是一下下的电击,使他紧张的肌肉在被击穿后一层层地松弛了。他们没有住院。第二天,他收拾了该收拾的东西,处理了该处理的事,给瘸姑娘服了参汤,注射了链霉素,又依子午流注针法,在辛未之时,选结核穴、中府、肺俞、大椎,配以膏肓、曲池、足三里等穴进行针灸。然后,用维生素b1注射液,于数穴间轮替使用水针。治疗后,又亲手给瘸姑娘喂了半碗鸡汤,这才踏上了回乡的路。

        山道崎岖,坎坷不平,颠得人七上八下。常泰开始是让腐姑娘躺在铺开的被褥上,但很快就发现不能躺,颠得那么厉害,连正常人都会受不住的,何况一个危重的病人。就让她坐着,靠在自己的怀里。时值日落,西风渐紧,天上不时有成群的乌鸦以宏大的长阵低低地掠过。山坡上则五彩斑斓,霜叶如火,松林蓊郁,阔叶似金。桦树林已显得凋谢零落,树叶基本上脱光了,黄澄澄的林地上,那些弯弯曲曲的树干白极了,让人说不出的忧伤和感动。而马汗河却进入了一年里最清、最亮、最静、最柔的季节,那一朵朵一串串雪白雪白的浪花,美得像瑰丽的云锦一样。

        瘸姑娘安静地偎在他的怀里。

        是不是快到家了?她说。

        是的,现在车稳当多了,是在马汗河边跑着呢。再过一会,转过一个大弯,往上一拐就到了。你好点了吗?再坚持会儿,到家就给你吃药。

        我没事。

        是的,肯定不会有事的。

        咱们今天不该回来。

        为什么?

        你的事还没办完。你应该去看看她,看看那个夏红红。你想去,我知道你想去。要是我没病,我会和你一块儿去的。她太可怜了。要是她的家人知道了她死的真相,不知该多么伤心呢……等我好了,你带我一块去看她好吗?

        好。

        常泰紧紧抱着瘸姑娘,一面给她抹着眼泪,一面仰头向天,止不住的泪水滚滚而下……

        也许我好不了呢?

        不!常泰哽咽着说:你一定会好,我一定要治好你!一定啊!他的胸痛啊,就像抱着夏红红的尸体时一样。不同的是,此时的他没有丝毫的绝望,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挑战的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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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胜镇三面环山,一面临川,马汗河横穿其间,是个风调雨顺旱涝保收的好地方,偶然遇上灾年,也就是局部地区遭了洪水冰雹。一般情况下收成还是不错的。因此,在这安家的人,心里都很踏实,来了也就不愿再走了。时间一长,汉民、藏民、回民、土民、蒙古人都有了,人们以自己的生存方式在这片土地上生存、繁衍,过着相安无事的日子。

        1959年农历五月初四,一场突降的灾难把这儿的平静彻底粉碎了。那天早上约10点来钟的时候,闷腾了数周的天气突然变成了阴郁的瓦灰色,一丝儿风也没有,前所未有的高温燥热从太阳一露头就像巨大的棉被捂下来,汗津津的人们张皇失措地望着天空憋得喘不上气。孩子们全都下了马汗河。男人们赤身裸体地聚在阴凉处一面扇着凉诅咒着热浪,一面在预感中等待着灾难的临近,可谁也不敢说。形势大好、形势喜人,人类理想的共产主义社会正在变成现实。伯胜镇的卫星已经与全国同步,更大的卫星正在意识的工厂里成型。临近中午,所有上班出工的人都被空前的热浪逼住了手。尽管广播里一直喊着天大热、人大干,誓叫亩产过万担。但没有人能再干了,不断有中暑的人被送进卫生院。卫生院大院中间的古井旁支了一口大铁锅,锅里是常吉亲自配方熬制的消暑汤,黑色的药汤经井水冷却清凉宜人,供不应求。

        常吉抬头看了看被太阳烤黄了的山坡,见没了往日担水上山浇地的人,只剩下了几杆刺眼的红旗扎在那儿,再往工地上送消暑汤显然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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