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这哭得,跟孕妇分娩似的。”一舍生揶揄。
“别这么说,他也挺可怜的。头次来,换车时找不着车,上车前买了假票,一下车就丢了包,顶烈日到了学校,又查不着宿舍号,几乎晕倒,后来是八方问路,九方求助,险些研究《孔子语录》,好不容易来到此处,稀理糊涂死活要做钉子户,唉!”
“真是幸福人有不同的幸福,不幸人有相同的不幸啊!”浩燃心语仿佛被另一舍生倾听,忙接上道:“这还不算不幸哪!我跟你们说,他台球还得过奖呢!那台球打得绝对一流,就是父母——”
说到此处,那侏儒直拍大腿,越发哭得杀猪一般,有人使眼色示意“别提这茬儿了”;那舍生叹口气,说,“他这是胸有怨气,不甘心啊!哭吧,别憋着,像孟姜女一样,把西面那后房哭倒你就解脱啦。”
浩燃恍然大悟后房非此公寓,是自己错进寝室了。他冷静掉少许羞愧,故作慷慨拍拍那侏儒,“放心,这铺位还是你的。”
侏儒凝视浩燃片刻,后,感激涕零:“谢谢兄弟,以后经济困难就来找我,我叫艾蒙。”
浩燃雄赳赳气昂昂地转身出楼,想艾蒙果然“爱蒙”。
外面是莽莽森森翳天蔽地的灰屏障。浩燃拖行李满怀憧憬地绕过男生公寓,不禁惊愕,淡雾笼罩的那后房仅是排结构松散令考古学家流涎的古物,连刘禹锡《陋室铭》那茅庐也不及它寒酸颓唐,简直一校园遗孤。浩燃思忖“这平房,有盖儿能叫筚门闺窦,无盖儿就是断壁残垣”,想入学前常梦大学,感觉犹如《红楼梦》宝玉梦游太虚幻境一般,而今竟成《神曲》中但丁幻游十八层地狱了,苦哉,悲哉。
一进走廊,就股阴暗潮气扑面而来,再踱几步,又股绝世霉臭飘然而至,粘鼻孔里挑逗着一个个喷嚏。
浩燃喷毕见墙书“古香古色”四字,他苦涩一笑,想“古香”若这味道,也难怪杜甫韩愈诸葛亮李贺曹霪司马迁寿薄命短了。——而宿舍受此味煎熬更胜胎儿嬴政受子楚的虐待折磨,面部风水大破,长得比尖嘴猴腮的秦王还惨:九张床,隔一夹道,地面纸屑塑袋乱窜,床上破盆烂罐叠集,狼藉得俨然一废品回收站。
浩燃忍气拉开旅行袋,正铺被褥时听背后有人义愤填膺:“这破铁床,全锈,真怀疑是抗战遗留下的担架改装的,我现在巨后悔来这学校。”
“谁不悔,狗校不重学术重骗术,常使英雄泪满襟。啊!此身合是诗人未,妈的,细雨骑驴入。”
熟悉而陌生的声音。浩燃一转头,暗叫“他怎么在这儿了”。瞬间,脑中闪出记忆的清晰影痕:一张张狰狞嘴脸,还有一女孩尖锐吼声。
牛粪肤色的王翔一愣,拎白瓷脸盆裸出老鼠门牙,笑,“嘿嘿,这世界真小,没寻思能它乡遇老乡,你也在这寝啊。”
浩燃冷漠一点头,默默背身去展开欲铺的枕巾。他不倨傲,不内敛,如此只为躲避往事追袭;或者说,他更懂得,伤疤需要抚摸,而非是一次次将疮痂揭起。
王翔独奏尴尬之后,扔湿毛巾进盆,继续与友调侃,言宿舍环境放古代就是圜土,放国外都不比奴隶堡。
浩燃没听,倚被垛执本汉朝《伊尹说》,翻几页,觉无趣,便兀自出楼寻一面食铺吃起牛筋面。
邻桌,一碟五香花生米,一碟香甜牛百叶,两锅儿牛肉面。淡妆素裹俩女孩,羞觑着浩燃,浅笑低吟。浩燃凝神绝虑“自扫门前面”,吃得汗水涔涔。
二女离开不久,浩燃撂筷喊声“结账”。
正要掏钱,务员笑容可掬说:“啊,你这账刚才那俩女孩儿已经给付了。”
浩燃歪头凝视壁上栩栩如生的蜡画,诧异半响,朦朦胧胧也只记起一女孩的零星轮廊,或许,旋踵即忘。
再回舍时,上铺已收拾。细看那侏儒,心说“这不是那个叫艾蒙吗”。
浩燃忙招呼道:“嗨。你怎么也来这了?你可是钉子户呀。”
沮丧的艾蒙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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