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是克里木特。她是一位大富翁的女儿,父亲拥有几处娱乐场所;她是个很出名的贵夫人;给这两位艺术家提供了许多帮助;为他俩找到不少买主。
埃贡·希勒为她做画之前,他曾经去玻利维亚和秘鲁做过一次旅行,从那里带回去印第安妇女穿的衣裳,大概是在库斯科或者拉巴斯的集市上买到的。后来,他想起把这些土著女人画到那位夫人的裙子上。也就是说,这幅画上的五个印第安妇女的形象,并不是什么奇迹。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卢克莱西娅太太鼓励他说下去,她已经被阿尔丰索的故事吸引住了,正盼望有什么重大发现呢。
“什么也没有了。”那孩子加了这么一句,露出疲倦的神色。“这些印第安妇女画在上面是让我有一天找到她们。五个秘鲁妇女在埃贡·希勒的一幅画上,这你还不明白吗?”
“她们跟你说话了吗?说没说是你在80年以前画的她们?说没说你是再生的埃贡?‘”“好啦!母亲,如果你要拿我开心,那咱们还是说些别的事情吧!
“我不喜欢你胡说八道。”她说。“也不喜欢你胡思乱想,不。喜欢你相信那些蠢事。你就是你,埃贡·希勒就是埃贡·希勒。你现在住在这里,在利马;他是本世纪初生活在维也纳的。根本没有什么再生。因此,别再胡说八道了!如果你不希望我生气的话,同意吗?”
那孩子点点头,颇不情愿的样子。他的表情很难看,可是不敢反驳继母,因为她说话的态度是少有的严厉。他打算和好。
“我想给你念一念我写的东西。”她低声说道,一面从衣袋里拿出那封信的草稿来。
“你给我爸爸写回信啦?”那孩子高兴起来,一面坐到地上,一面抬起头来。
是的,昨天晚上写的。还不知道要不要把它寄出去。不能不写了。已经有七封了,这么多的匿名信。写信的人就是利戈贝托。不然的话,还能是谁呢?谁能用这种亲切和激动的方式谈起她呢?谁能这么熟悉她的生活细节呢?她决心结束这场戏了。你看看怎么样吧。
“母亲,你快念吧!”那孩子急不可耐地说道。他两眼炯炯发光,小脸上露出极大的好奇心;还流露出某种、某种……卢克莱西娅太太在寻找词汇,某种狡猾的开心,甚至是尽心不良的快乐神情。开始前,她清清喉咙,一口气念到结尾,没有抬头:亲爱的:自从我得知这些热情的书馆是你写的,我就极力克制着给你回信的诱惑。两个星期以前,这些信就一封又一封地给这个家带来火焰、欢乐、怀念和希望,它们来到我的心上,来到结合成幸福婚姻的爱情和欲望之久的心灵上。
为什么你不在只有你才能写得出的信上签字?谁能像你这样研究我,塑造我?谁能说到我腋下的红点、我脚趾缝玫瑰色的筋脉、那个“振起的蓝错色唇纹包围的小嘴巴,它会爬上你那光滑和大理石般的双腿上”?只有你,我亲爱的!
从第一封信的头几行里,我就知道信是你写的。因此,在读完你的信之前,我就听从你的指示。我脱光衣服,在镜子面前为你摆出模仿克里木特的《达内》这幅画中的姿势来。我又一次如同许许多多个我在孤独中怀念的夜晚一样,同你一道飞向多年来我俩共同探索的想象王国,那过去的岁月现在对我来说是安慰和生活的源泉,今天我通过回忆又来品尝这泉水,为者忍受同你一道冒险和欢乐之后所出现的空虚和常规的生活。
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已经一丝不苟地服从你七封信中的要求了——不是建议和祈求。我穿衣又脱衣,化妆又卸妆,躺下又坐起,伸展又下跪,——用我的整个心身——把你信中的怪念头形体化,因为,对我来说,让你快乐就是最大的快乐,还有什么能与之相比见?
为了给你看,也是因为你的要求,我扮演了梅萨丽娜和而达,马达莱娜和撤罗米,佩有导和话袋的秋安娜,《裸体》婆媳外,被老色克撞见的圣洁的苏撒拿,在土耳其浴室中,安格尔笔下的女奴。同我做爱的人:玛尔斯,那淡帕拉萨尔亚达巴尼投,拿破仑,天鹅,森林之神,男女奴隶,我像美人鱼一样从海里出来,挑起和熄灭尤利西斯的爱情之火。我还扮演过安托尼·华托笔下的侯爵夫人,迪西阿诺笔下的仙女,牟利罗笔下的圣母,友耶罗·德亚·弗朗西斯卡笔下的圣母,藤田用治笔下的艺妓,土鲁斯劳特累克笔下的混胀女入。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像德加笔下的舞蹈演员那样用脚尖站住;相信我:为了不让你感到失望,我甚至做了这样的尝试:不怕抽筋,试图变成你所说的胡安·格里斯笔下的立体主义令人产生快惑的套桶。
重新跟你做游戏,虽然由于远距离也可产生快感,可是我感觉不好。我再次感到我是你的,你是我的。游戏结束的时候,我的孤独更增加了,也更加伤感。失去的就这样永远失去了吗?
从收到体第一封信起,我就终日盼室着第二封信的到来,同时疑团满腹,极力要猜出你的企图。你真的希望我给你回信吗?莫非寄匿名信给我是要说明:你不愿意对话,只是要我听你独白?可是,昨天晚上,在我顺从地扮演了弗美尔笔下会料理家务的资产阶级贵夫人之后,我决定给你回信。从我内心深处——只有你探索过——,有某种东西命令我拿起笔和纸来。我做得对吗?我是不是违反了这样一条不成文的禁令:画中人不得走出画面与画家谈话?
亲爱的,你是知道答案的。让我也知道吧!
“好家伙!多棒的信啊!阿尔丰索叫道。他的热情看上去很真诚,”母亲,你非常喜欢我的爸爸呀!
他脸红了,但是满面春风卢克莱西娅太太还发现——第一次发现——他甚至有些慌乱。
“我一直就很喜欢他,即使是出了那桩事情以后也一样。”
(bp;阿尔丰索立刻换上那种患有遗忘症的胆怯目光,只要卢克莱西娅太太用某种方式暗示那次奇妙的母“于”情爱,他的眼神就变样。但是,她发现:那孩子脸上的羞级正在褪去,代替的是有着珍珠光泽的白色。
“因为尽管你和我都不愿意有那件事,虽然咱们也从来没有谈过那件事,但是它的确发生了。这是无法抹掉的。”卢克莱西俄太太说道,一面探询着他的目光。“虽然你看着我的那种眼光好像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其实你跟我一样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可以肯定,你像我一样感到遗憾,或者比我更感到遗憾。”
她无法再说下去了,因为阿尔辛索已经又一次一面注视着双手一面挥舞起来:模仿埃贡·希勒画中人物的装腔作势;双臂体在,与肩平行,大拇指藏起,仿佛被切除了一样;或者双臂举过头顶,好像刚刚投出一根长矛似的。卢克莱西娅太太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不是魔鬼,你是小丑。”她叫道。“你更应该去演戏。”
那孩子也笑起来,他放松下来,继续出怪相,仍然用双手表演。就在他做滑稽动作的同时,突然之间用这样的议论让卢克莱西娅太太吃了、惊:“你写这封信用的是非常雕琢的风格,对不对?你跟我爸爸一样也相信过分雕琢与爱情是分不开的吗?”
“我写这封信是模仿着你爸爸的风格:夸张,极力庄严,刻意雕琢,一副做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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