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他第一次觉得束手无策。
这一日,他正在厨房里煲淮山乌鸡烫,忽然接到电话,他一接起来就觉得事情不妙,急急忙忙关火,彼时顾凉凉还坐在飘窗上面望着外面的天气发呆,他走过去,摸了一下她的头说:“我有紧要的事情要出去一下,今晚可能不回来,我煲了烫在锅里,一会儿你记得喝。”
她像孩子似的眨着眼睛望着他,说:“今晚不回来吗?”
他脸上有晦暗不明的神情,说:“可能没办法赶回来,你要是怕,我叫个人来陪你可好?”
“不好!”她漆黑的眼珠子上,闪着倔犟。
他勾起嘴角轻笑,说:“那你一个人要注意,把门反锁好,我如果有空会给你打电话。”他像个啰嗦的丈夫,仿佛是出门行军打仗似的,千交代万交代,犹怕她不懂得照顾自己。
她乖乖的答:“好。”
他点了点头出去了。
屋子里静得很,偶尔有风刮过,窗帘翻飞的声音,最近风多雨多,总是让人愁思万千,她像个木雕似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生活中的热切仿佛都随着庄心宇这件触目惊心的事故倏地冷淡下来,她觉得这往后,除了呼吸,仿佛找不到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可做,如果连学校这最后一片净土都没办法安身,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坐了多久,直到天边最后一丝光明隐进山的那一边,室内黑得如同山洞。她起身去开灯,“啪”地一声,光线撒满整个房间,她本能的眯起眼睛,隔着缝一样的光线,她看到窗台上放着一束波斯菊,很新鲜的样子,她住了这些天,从没注意过了,他的房间是正规的男性装修,是深沉的黑色或咖啡色,显得极冷,而惟有窗台上的那株波丝菊,让整个房间看起来有些生机。
她走近了一些,菊花上面仿佛还有水,也许是他走之前浇过水,看起来神采奕奕的。
晚上单单喝两碗烫,什么也吃不下,中途他给她打过一次电话,那边听起来很安静,他似乎是压低了声音,大约是说话不方便,问她吃饭没有,她怕他担心,说吃了,她最近言语浅得很,好像对所有事物提不起兴趣,所以也没问他什么,只是聊了几句挂了电话。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她站在阳台上,看着万家灯火,像星子一样撒了一地,她想每一个灯火下面总是有个温馨的故事吧,夜风徐徐的吹过来,卷起她的发丝,轻轻的扫在她脸上,像母亲的手,又轻又痒。
那个时候,她听到家里的叔伯们说,父母婚礼的豪华程度在当时被津津乐道了好几个月,人人都说余先生取了个德艺双馨,美貌绝纶的女子为妻,可谓人生尽善尽美,无人能及。
有时候,家里父亲熟知的朋友们小聚,也会跟他们夫妻开玩笑,说,当年余先生追顾小姐的时候,简直无所不用企及,所幸最后抱得美人归才算皆大欢喜。
这样想来,他们之间应该是有爱情的,应该是幸福的,可自她记事以来,母亲已经很少笑了,她一直没办法明白,那样珠连壁合的两个人,不曾为着金钱利益五斗米折腰,何以至此过得那样不幸福?
随着她逐渐长大,母亲眉间的郁结更深,每一次对着她微笑都显得那样牵强,她想起那一次,父亲愤然离去之后,大约又是三五个月不会回家,可谁知晚上就回来了,那时,她日日担心父母吵架,夜里总是很惊醒,母亲睡在她身侧起身的时候,她已经醒了,只是装作熟睡的样子,她听到母亲轻如猫步的走下楼,声间依旧很轻,问他:“怎么回来了?”
父亲仿佛是喝醉了,语气显得很无力,说:“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不回来?”
母亲说:“这是你的家,你想回就回。”
“那我要是不回呢?”
“你不回就不回。”
父亲的鼻息很重,生生的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她已经猫着身子下了床,站在二楼拐角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只听到父亲说:“你下来!”
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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