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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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稳,无碍。

        沈茜不大放心,要求留院观察个几天。医生虽认为没必要,还是同意了。

        吴美丽被送进病房,安静地躺在床上睡得香甜,无害平和,没有半点往日的尖锐与刻薄。护士进来给她打了镇定剂,交代沈茜有事就按床头的铃。沈茜点头道谢,总算可以放心下来。

        她疲惫地按摩睛明穴,让吴娜娜看着点,自己出去透口气。

        来医院的路上往江淼办公室打了电话,这件事她也没想瞒着。是他底下的值班战士接的,说队长去总队开会了,也不晓得几时能回来。

        沈茜没抱多大希望,就劳烦他告知江淼一回来就给她挂个电话。她刚走出病房,江淼的电话就进来了。

        沈茜如实把情况说明,淡淡地收了线。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并没有表面的平静,轩然大波起,愈涌愈烈。

        她在走廊上随意找了张长椅坐下,靠着墙闭目,静静地等待江淼。

        大约一小时后,江淼急匆匆赶来。沈茜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慢慢地站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似是要把他看进心里去。

        江淼被她恍若看陌生人般的表情给骇到了,他在她一米外止步,呐呐地唤:“沈茜。”

        沈茜歪着头,微微勾起嘴角:“为什么不说?吴美丽有病的事为什么不说?我就这么让你难以启齿嘛!要知道她有病,我就不会去计较,不会像个傻子一样不明不白,你欠她什么了?欠你哥什么了?是国家机密还是组织纪律要求你不能向我言明,我不问并不代表我不想知道,我只是不想逼你,给你机会,给你时间。可是,江淼,你有当我是你的家人吗?可以坦诚过去的家人吗?”

        江淼清楚她脸上的表情越如常越表明她真的生气了,不是那种气过就算的一时怒气。今天他要是不明明白白给个答案,她的气永远不会消,即便她会隐藏的很好,不再追问,更是不屑追问。

        这就是沈茜,要知道就痛痛快快的知道,容不得一丝扭捏与勉强,他突然就想通透了,在她面前,他的无地自容是那样的欲盖弥彰,最起码沈茜做什么事都是磊落的。

        江淼靠近,正色地注视她,终于说出了一直以来驻留在心里的想法,应该说是从林政委下命令让他与沈茜结婚时就生成的想法,他说:“沈茜,在你面前,我挺不直腰杆,我会自卑,你什么都好,我怕你看不上过去的我。”

        第一次,沈茜毫无准备地见识到江淼的不自信,一直以来无论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中都无所不能的江淼居然会因为她而怯懦。

        沈茜不由得目瞪口呆,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二十九〗

        从江淼能够记事起,他就明白自己注定不会是上帝的宠儿。

        在他嗷嗷待哺的那年,老实本分务农的双亲在一次进城卖粮途中,所乘的拖拉机遭遇意外,与迎面开来的大卡车直接碰撞,刚好是山路的转弯口,下面就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悬崖。这一撞,连人带车摔下去,拖拉机上的人无一存亡。

        那年,江淼本就贫瘠的世界更是荒凉,只剩下唯一的亲人,比他大七岁的哥哥江河。父母双亡,亲戚淡薄,江河带着江淼在邻里邻外东帮一称西贴一瓦的庇佑下,跌跌撞撞往前走,吃百家饭,穿别人穿过不要的衣服。他不清楚何谓世上最惨,就觉得自己已经很惨了,其中的举步维艰深深地烙在还不甚通晓事理的江淼脑中,催发他拔苗助长式的成长,迫不及待,却又无可奈何。

        七岁的江淼,性格执拗,脾气古怪,往往喜怒无常,最受不得同龄人的奚落和大人们的同情。在乡亲们眼里,他就是个狷介乖张的惹祸精。调皮捣蛋的活计无师自通,谩骂碎语常伴左右,却又让人狠不下心来责怪。一个从小没有父母教养的孩子,“可怜”二字足以抵消一切,只要不出格,村里众人尽量宽容待之。

        江河在村委会单薄的补给下初中毕业,这个早早长成一副小大人模样的少年,无从选择,在七岁那年担起一个家的责任,竖起无坚不摧的铜墙铁壁,竭力做到天下无敌,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撑起弟弟的人生,照顾他的生活。为了能够让江淼正常上学,在村里贴出公告招兵的时候他报了名,这样不但可以免去自己的学费负担,而且江淼可以得到政府一定的照顾,进学堂的事情自然会有眉目。

        江河乘着招收新兵蛋子的军用车走了,使劲朝站在村口目送他的江淼挥手,脸上的表情寄托了太多的不放心。车子开出江淼的视眼,化作一个小黑点,直至完全消失。村口的老槐树迎风起舞,刷刷声不绝于耳,江淼呆呆地望着承载江河离去的方向良久,耳边是树,他只是想甩开她让耳根子清静一番,他决计想不到会发生意外。

        亲眼目睹江河为了他在吴有根面前卑躬屈膝,好话说尽,最后不得不答应他的无理要求,嚣张跋扈的少年掩藏在无人的角落偷偷嚎哭了一夜,不再隐忍,不再用藐视万物的姿态来遮盖内心的卑微,不再拿人人喊打的调皮捣蛋事来武装生活的寂寥。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从小有一碗饭就让他吃大半碗,有旁人给予的暖衣服就让给他穿的哥哥,又一次为了他牺牲,赔上了自己的婚姻,放弃尊严,舍弃幸福的可能。

        江淼觉得自己在这一天才真正懂了江河的用心,一颗无私爱他,伟大包容他的心。七岁那年只是似懂非懂地觉得往后自己要学会自立,要懂事,哥哥走了,没有人再会无所抱怨的为他惹的破事擦屁股。这天,他明白自己只有足够强大,赚足够的钱,才能拉自己出看不到头的困境,才能让江河不至于牺牲至此。

        他站起来,狠狠地擦干眼泪,一直彷徨无助,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的少年终于确定了人生最初的目标,赚很多很多的钱,站在社会的顶峰,俯瞰众人。

        江河要走的那天,江淼没有出现,他在破旧的老屋子里左等右等,心里想着就算再看一眼漠然的弟弟也是好的。他就要走了,下一次见面又不知道是几年后。

        最后,无奈又遗憾的叹息,江河关上屋门,离开了为他弟弟遮风挡雨的家。

        在村口那棵年岁已久的老槐树下,江淼垂着头懒懒地依着树干,似是等了他许久。江河依稀间有一丝错觉,他的弟弟像是一夜间脱胎换骨长大成人,颇有沉稳的态势,身上有了那股子俗称信念的劲,但他说不出来这份信念是什么,只觉得强大,就好比那棵经久不衰的老槐树,自他出生前就屹立在村口,年轮一圈圈的增多,那种笔直挺立的姿态却不曾改变。

        江淼注意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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