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海洋洗完脚,眼巴巴地看着母亲随手带上房门去西间睡了,知道母亲守旧,如是多说什么反而会招来母亲对肖晓印象不好,遂是忍了,倒头便睡。
在乡下住了两天,聊得最多的是婚期,颠来倒去的,直到走也没定下来,送他们走时,顾海洋母亲郑重说过一阵她就进城拜会亲家,顺便和亲家商量把他们的婚事给定下来。
离开老家前,表姐又来了一趟,从单车后座上卸下半袋子花生,说是自家地里产的,比起城里卖的花生要香得多,她边说边那花生拎进堂屋,看看顾海洋和肖晓,期期艾艾地说道:乡下人说话不会拐弯,那天我的话不中听,你们莫要放在心上。
顾海洋母亲连连说道:不是外人,就别说见外的话了。
表姐有寒暄了几句就走了,肖晓知道她并不是来为前天晚上的那几句冒昧话来道歉的,是心里存了念想,不肯开罪顾海洋不过是为小春的进城着想而已。
《秘密》第四章1
回青岛时,顾海洋终究还是没带那袋子花生,它像个被遗弃的小小怨妇,灰着身子蜷缩在墙角里。
城市在冬天的深处潜伏着,人都裹紧了衣服急匆匆向着温暖的方向奔去,除了车流穿梭的声音,在某个向阳避风的楼前,会突兀地响起一声:收酒瓶子报纸——!
那声音在风里拖着懒洋洋的长尾巴,让整个城市显得不再那么静默。
自从顾海洋搬家后,他们很少在街上游荡了,肖晓去书店买了一本菜谱,下班后去超市买了菜,钻进厨房,潜心研究怎样把这些菜调理得色香俱全,在那场火灾中,顾海洋的旧单车轮胎被烧成了两条干瘪扭曲的虫子,黑糊糊的,面目可憎,彻底没了修复的余地,他干脆就成了挤公交车一族,就他的收入,完全可以打车来去,或是分期付款买辆车开着,肖晓也曾提过,他不肯,说乘公交车就很好,既热闹又能在追车时锻炼身体,省下了去健身的钱,为什么要放弃了这一举两得的美事去买辆车回来伺候呢。
肖晓知道他的心思,也不去辩驳,闲来没事,两人就坐在床上,把存折摊开,在脑袋里飞快地换算,已经能够购买多少个平方了,然后两人为餐厅卧室的颜色幸福地争吵不休,大多是肖晓要涂某中颜色,而顾海洋则要另一种颜色,这些争吵琐碎而温暖,两人长长是吵着吵着就滚做一团,凶巴巴地做出要殴打对方的样子,尔后,不知谁的眼里先涣散了柔和的光线,两唇渐渐靠拢,狂放的温柔便在床上开成一朵柔韧的花。
或是,在看电视时,肖晓边渐渐觉得脸上有了一个灼烧点,愈来愈是炙热,便悄然转头,捉这住了顾海洋的眼神:看电视呀,看我做什么?
顾海洋就馋着脸凑过来:小妖精,电视哪里有你好看。
他常常会感觉肖晓很陌生,譬如现在,这个娴静在客厅里的小女子与在床上狂野而柔软的妖精以及与在专心致志在厨房里的田螺姑娘,她们——怎么会是同一个人呢?
在厨房时,他喜欢站在肖晓的身后,从背后圈着她的腰,看她用葱茏的指将青菜们摆弄出一副诱人的姿态,她专注的样子令他恨不能跳进案板上,驯服地任他摆弄;纠结在床上,在激情跌宕的恍惚中,他时常幻想着时光就这样悄悄然地溜走了,在她呵气如兰的喘息中他们业已美好地老去,在客厅里,他就想变成一只温暖的老狗,蜷缩在那里为她暖着冰凉的脚。
这样痴想的时候,他的眼神有些呆滞,像迟暮在如金夕照下的老人,等待着肖晓用一个声音一个动作,将他唤醒。
他不知道别人的爱情是怎样的,只是知道自己,竟是如此地盼望着握着她的手,在一夕之间老去。
当他在深夜里送肖晓回家,每一次看着她消失在楼梯口的深处,就会有种莫名的恐怖浸泡了他的心,只是三层楼的楼梯而已,都让他如此地害怕,这种恐惧要延伸到再一次看见她才会消失。
即使爱得一帆风顺依旧会患得患失,每一个爱到深处的人都会如此吧。
冬天像个行动迟缓的老人,牵着他的畅想,一点点地爬进了最深处。
《秘密》第四章2(1)
母亲是在阴历的腊月初到青岛的,她被自己带的东西困在了车上,消瘦的脸印在玻璃上,飘落下来的头发被玻璃压进了她薄薄的额上,此时,顾海洋和肖晓正在出站口为接不到母亲而上蹿下跳。
当他们找到母亲时,母亲已经站在车下了,她趔趄着身子,正试图努力把那几只肥壮的袋子挂到肩上。
顾海洋远远地喊了声娘,就奔过去,一声不响地把袋子挂在肩上向外走。
叫了出租车,往后备箱塞东西时,肖晓悄悄从包里抽出一张面巾纸塞给他:擦擦眼睛。
在车站上无助的母亲让顾海洋心酸,为了这次来,她一定又是几夜未睡,赶着给他做好吃的,她哪里知道,那些珍馐随着生活环境的变迁,在儿子的味蕾里已经是事过境迁了。
可,天下所有母亲的记忆都固执得有些偏执,她们从来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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