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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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来,刚要点火,想想,把烟狠狠地摔在地上,骂道:“妈的,抽不得烟。万一失火烧起来,那不是开玩笑的。”他往手心里呸呸地吐了两口唾液,抓住斧头朝某个方向摸着走。有人将手电擦亮了给他照明。

        “老山,这根杉木做中柱最合适。就放倒它。你们给我打亮。”伍魁洪伸手去剥那棵树上的鳞片。那棵树直径约三十公分,很圆,很直,的确不大不小正好做房屋的正柱。只见他弯下腰,再弯腰,扎着马步,双手阴阳互握斧把,将斧头背到脑后,然后猛的用膀子撂头,将斧头狠狠地砍没在树干里。“嘿。人是贱骨头,走这里边来还冷凄凄的,摔几斧就暖和多了。想不冷,就得出力气做事。”他大声说。

        大家各自打着手电去伐木。李梦红站起来,握着手电给伍魁洪照明。丁——丁——的伐木声在黑暗的森林里飞起来。但虎吼雷鸣般的松涛一阵高过一阵,把什么响声都洇没了。

        “喂,你看树上是什么?”她晃晃手电。

        “毛虫。”他看都不看。

        (bp;“上面。”她把手电移开。

        “你……青藤。”没了灯,他没办法再摔斧头,只好昂起头来跟着手电光看去。

        “他们唱山歌是怎么唱的?你会唱吧?”她昂着头,往上看。“藤缠树,树缠藤呀什么的……你唱给我听听。好不好?”

        “这个山歌嘛……”他把斧头放在地上,手抓住斧把支撑住身体,缓过几口气,压低了嗓门,说:“我另外唱几句给你听吧。”清清嗓子,他就唱了起来:“哥得看见妹打菜,妹也得见哥砍柴。哥喊喔吼‘妹喔吼’,两个喔吼‘就拢来。”他唱完,摇摇头,骂一句:“他妈的,老了,忘记了,嗓子又不好,唱不出来。”然后,他背起斧头,又要往树干上劈。

        “格格……”她头一回听他唱歌,而且是唱情歌,心弦突然间颤颤地宛如被电打被药麻,好难受好舒服。“这歌不好。我叫你唱树和藤,你偏去唱什么喔吼‘,野蛮得很。另唱一段给我听。”他嘿嘿地笑几声,说:“疯婆,莫癫了,快给我打亮,莫耽误时间。”她把手电摁熄了,逼他道:“你唱不唱?你不唱,我就不亮灯,干脆把手电扔到草窠里去。”

        身边没有其他的人。

        “你爱听,我每天晚上都唱给你听。回去再唱吧。都他妈七老八十的人了,还这么轻轻狂狂的,让人家晓得了成笑话。”伍魁洪叹着气,放下斧头,在草堆上坐上来。她摸黑靠近他,抱住他的手臂,便听到他呼呼地在出粗气。

        “是不是累了?先休息一下。”她挨着他坐下,伸手抢掉他准备打火的打火机,再抢了他嘴上的香烟扔出去很远,又说:“你轻轻地唱。”他说:“忘记了”双手往后脑上一抱,就要躺下去。她揪住他的下身,揉几揉,轻笑道:“唱不唱?”他哎唷地叫着,双手一撑,挺起身来,骂一句“老不正经”,清清嗓音,然后用略微有些沙音却很厚重的男音唱起来:

        “生要连,死要连,哪怕情妹变神仙。妹变神仙我变鬼,神仙也怕鬼来缠。妹变山中千年树,我变葛藤缠登尖。树死藤生缠到死,藤死树生死也缠。生要连,死要连,生死相连万万年。”刚落音,他拍拍巴掌就要起身。“完了”他说。她跳起来,揪住他,接连掐了几把,嘻嘻笑骂道:“不要脸的老骚公,难怪那些小妖精眉来眼去地老是要逗你,原来……”

        “嘘……”他拨开她的手,偏着头听听,让她把手电熄了,拖着她往草丛里钻,然后叫其他人隐蔽。“有人来了,可能是守林的。”她第一个钻进比人高的芭茅草丛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她刚往下蹲,突然碰到什么东西,吓得跳起来。两只小鸟扑扑地在草丛里钻,竟飞不起。她胡乱撂起的风衣形成一张罩子,将小鸟罩住了。伍魁洪使劲拉她一把,迫使她蹲下。其他的人就在他们附近的草丛中潜伏下来。她还在动。伍魁洪用力按住她。

        有人撩得茅草哗哗响,晃动着手电渐行渐近。“是在……我听清楚了……好象是在……”隐约听见有人说话。李梦红咬牙挣脱了伍魁洪的大手,捂住风衣,自己伸手往里面摸。两只小鸟都还在。她一手抓一只。小鸟发出了尖利利的叫声。她发出的响声引来了几束电光。分拨茅草的声音更近了。伍魁洪瞪直了眼,抓了斧头就要冲出去。吕德山、孙华及其他喽啰们也手持武器准备拼斗。她双手往上轻轻一张。两只放飞的小鸟扑啦啦地钻出草丛,飞进森林中去。透过草梗的缝隙,只见那摇晃手电的人往后一摔,滚了个四脚朝天,叫一声“妈呀,”然后才爬起来。“妈的,原来是两只麻雀。”在后面一点的人定定神,不屑地道:“你胆子也太小了。”另一个说:“这边没人,往那边去看看吧。”几束手电光调转方向射到别处去了。“算了,回去睡吧。”带头的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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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二

        李梦红找一支树丫插进土里,然后将手电挂在树丫上,让手电的光束正好对准伍魁洪砍树的部位。她缩缩脖子将双手也缩进衣袋里。山里的风呼呼地猛吹,从天上从地底从草木之间甚至从生命自身的内部根源,搜刮出太多的寒意。她将风衣的衣领翻立起来,仍然挡不住寒风的偷袭。冷得她筛糠似地打寒颤,牙巴骨磕得达达地乱响。她蹲下去,掏出香烟来,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其实很刺激的。她看着嘿嘿地使劲的伍魁洪,不禁卟哧地笑出声来。

        伍魁洪撂下斧头,走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把她嘴上的烟抢过去猛吸几口,又还给她。

        “看不出来啊,你还蛮经得起风吹雨打嘛。”他调笑着,说:“这风毒得风。又不敢烧火。”

        “滚远点。做你的事去,少噜噜嗦嗦地磨洋工。”她将烟蒂摁在泥土里,踩上脚用力碾几次,再盖上一块小石头,冲他说:“快去。我冷得快受不住了,真的闹出病来不是好玩的。”

        他摸摸她的脸,使劲地抱她。他出了汗,全身热火火的。她紧紧地搂住他,吸吸鼻子,问道:“背时鬼,你千万莫欺负我,好不好?”

        “又来了。”他说:“你把我伍魁洪当什么东西了?只要你不欺负我,就算万幸喽。”

        那边吕德山喊道:“伍头,快一点,我们硌断了。”随后听吱吱嘎嘎哗啦啦地响一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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