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凝视着我,目光慈爱而严峻,轻轻叨了句“没办法,病就病吧!”我就感觉心像被针猛刺了一下,说咋没办法,县里来了这么多医生护士。他摇摇头笑道,“好好回答赵书记,赵书记不就是父母官?赵书记解放前就是我党的地下工作者,断案有着不同常人的见解……不要横啊,劳动几个月了,应该晓得农民一年收成一半要靠牛耕耙……想一想,照实说呵。”
说话时,张书记握住我一只手,逐渐用力,握得我五指好像都粘连在了一块。我没叫,肉体上的疼痛我从没哭过。但我心儿却感到痛——是张书记的笑和说的话。那笑别人看来是很自然的,在我眼里就是哭;说的话听在别人耳里是正常甚至可说是生动,在我却是振聋发聩——“没办法,病就病吧!”是一种无奈,暗示我要不变而应万变,模棱两可既不直应是梅书记的小子也不否认;蜻蜒点水赵副书记历史,是暗示我说话小心;要我不横,接着提耕牛,不就是暗示我是村里死去的那个小横牛?不就是暗示全村人的生命都捏在我这头横牛儿手心里?我狠狠点点头,像勇士赴刑场一样转身面对赵副书记:
“赵书记,我相信你,也相信所有的叔叔阿姨,即便是审问,我梅关雪也认了。那天早上……”
院子里忽然传来周国正高声的嚷嚷:“你是花轻松还是红轻松?告诉你,我是书记是局长了,现在我任命你为中队长……哈哈,你轻松了,你犯罪了,你赚了,赚了……”
赵副书记一脸厌恶,冷笑着让窗边的人把窗关了,示意我继续说。我便按他的问接着说了那两个时辰所见到的人和事,隐了村民暗里为我送柴米的事,把去村长家说成是串门儿。
赵副书记略一沉吟,说:
“水龙天龙飞龙三人在路上滑冰,是你亲眼所见?”
“如假包换。水龙还挖苦我呢。”
“对不起小梅同志,请你只回答是或不是。”
“是!”
“你进赵村长家至你离开,亲眼见到成功独自在家?”
“是!”
赵副书记接着问了12月26至28日这三天晚上9点至11点我在做啥都见到那些人。那几天夏红云正好没外出,我和她,盛凡,汤灿在打牌,每天从午饭后就要打到晚上12点甚至下一点,我还输了近一块钱,没啥顾忌,照实道了出来。赵副书记不再问了,要我在高文书的记录上签字。不知咋的,我签成了也不晓得是关伯伯还是张书记为我取的名儿:关雪。赵副书记看后,说恕他再问个小问题,为啥我不写全名梅关雪?我说梅关雪是我关雪也是我,关口的关伯伯是我干爸,不为我取个名儿咋行?赵副书记满意地点点头便不再问。然后要高文书将到会人员都写在记录上,宣读一遍记录,大家都肯定记录没有一点水分后,他忽然雷霆万钧在桌上猛拍一掌:
“同志们,我心里哽得慌啊,很沉痛,请原谅。现在请大家把我的话记下来,与刚才小梅同志说的作一对照。抓捕成功等反革命集团的主要依据如下:
“去年11月3日下午6时至7时,成功召集青年水龙、天龙、飞龙三人在关爷林旁的榕树下制定反革命纲领。
“去年12月6日早上9时至11时,成功召集水龙、天龙、飞龙在公社完小一间教室秘密###,研究如何起出埋藏的枪支弹药和购买或制造通讯器材。去年12月26日至28日晚,成功,水龙,天龙,飞龙四人又连续三次聚集在一间教室召开反党会议,括弧,被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省委梅书记之子梅关雪同志与叉叉——也就是某某,一道外出小便时撞见过一次。但梅关雪同志并不知道他们在从事罪恶勾当。反括弧……”
我真想狂吼一声“荒谬!”到这里后,我解溲从不让人知道,晚上更不外出小便,尿急了,就屙在洗脸盆里,从窗户倒出去。谁个叉叉某某与我外出解过溲?张书记又握住了我手,没有任何示意,只挪出一截凳子。我气嘟嘟坐下了。
会议室这时才出现嚷嚷。一个公安站起来,干咳了一声,又干咳了一声,说,“梅关雪同志,请问,你真与谁出去小便了吗?他是谁?你是否亲眼目睹成功等人在教室?”
我蹭地站起来,“请你把这人喊出来,我不一刀宰了他就不是梅关雪!”又加了一句,“不宰了这无中生有的畜牲,我梅关雪就不是我爸我妈生的!”
那公安目光请示地望着赵副书记。赵副书记缄默片刻,摆摆手,要我还是用是与不是,或用有与没有作答。我没听他的,说纯粹是一派胡言,那几天那时间段我记得很清楚,我没出去小便,不信,可喊他们来问。那公安点点头又摇摇头,说:
“赵书记,事实完全可以证明……证明……这个……这个是不是将赵村长他们……”
“证明了什么?这个什么?”赵副书记瞪了那公安一眼,“老公安了,说话吞吞吐吐,做事畏手畏脚,难怪被人当马骑!既然证明了一切都是欲加之罪,不实之词,作为执法者,难道你还不知道做啥?”
“我是说成功……”
“带回县里另案处理。”
我心儿高兴得砰砰跳动。高牡丹没谁喊她坐,靠在门边百无聊赖,一脸不高兴。我过去准备喊起她随那老公安一道去放村长他们出来,她拉住我,低声说了句,“被愚弄了还笑!”我一怔,方悟真是被赵副书记愚弄得一塌糊涂,令我生出无颜见江东父老之感。我反身走到赵副书记前,先来了两声令人发麻的哼哼才说:
“赵大书记,你把我梅关雪当小孩?”
“这从何说起!”赵副书记一脸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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