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鸣皱了皱眉,松开雷允晴的手,交待她:“你在这等着,我过去看看。”
“你小心。”雷允晴忙叮嘱他。
陆子鸣蹲下身,先是伸出了一只手,道:“别害怕,把手给我。”
彤彤巴着车身太久,双手早已酸软麻木,费了好半天才腾出一只手来,塞到陆子鸣手里,但仅凭他一只手的力气,也不足以把一个十八岁的半大姑娘拉上来。彤彤的腰卡在半截,进退不得,雷允晴看得出陆子鸣的辛苦,他不敢太靠前,生怕遭到撞击变形的车身经不起大力折腾,再次断裂,那么他和彤彤都会掉下去。
雷允晴从旁指导:“彤彤,你试试用腿蹬一下,用力,爬上来。”
彤彤只是呜呜的哭,半晌才听出她模模糊糊说的是“腿疼,用不上力”。大约是遭到撞击时腿上受了伤。
这样僵持了一会,陆子鸣再也没有耐性,索性猫着腰又往前挪了几步,打算直接把彤彤抱上来。为了安全考虑,他一只手臂伸向后面,拉住雷允晴,另一只手臂尽力往车厢下面探去,试图勾住彤彤的腰。这其实是个非常难的动作,尤其在这种情况下,更考验一个人的意志力。
“你小心啊……”雷允晴颤着声又提醒他一遍,还没等她说完,脆弱的车皮就再也承受不住一个女孩和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他的衣服在什么东西上挂了一下,发出嘶啦一声锐响,然后就跟着彤彤一起往下滑去。被他扣住手腕的雷允晴根本没有反应的余地,只觉得自己不由自主往前栽倒,然后身子猛然往下坠,一沉,两眼一黑,耳边是无数鬼哭般的风声,她本能的用另一只手去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就在万念俱灰之际,右手掌心忽然被什么又硬又凉的东西杠了一下,她匆忙攥住,抓住这唯一浮生的机会,下坠的势头顿时一滞,那头被陆子鸣抓住的手不由一松,失去了巨大的重力拉扯,她很快稳住身体,却听见底下一声闷响,周围只剩下自己半挂半趴在倾斜的车皮上。
那一霎,雷允晴只觉得什么都被抽空了。脑子是空的,仍然保持下垂姿势的那只手是空的,躯壳内某个角落也是如此。喊不出来,没有眼泪,来不及惊恐,也不是悲伤,甚至感觉不到痛楚,只有刺骨的风刮到她脸上,吹得她睁不开眼,眼睛酸涩,心里更是一阵虚脱。
幸好是车顶灯管勾住了她,而她也及时抓住支撑物。才勉强逃过一劫。她屏住呼吸艰难的调整自己的姿势,总算获得一个舒服安全的角度,终于可以稍事喘息,此时已惊出满身的冷汗。
幸好他们下方并不是她想象中的万丈深渊。轨道的确是沿坡地而建,但在轨道和陡坡之间,还有一段平坦的缓冲空间,从这里落下去,也不过两三米的高度。轨道边上都是日久生出来的杂草,有这些草皮和泥土做缓冲,应该不会摔得太严重。只不过晚上能见度太低,雷允晴依旧不能分辨陆子鸣的落点。
她大声的角他的名字,怎么也不信他就会这样顷刻之间粉身碎骨。
然而没有人回答她,除了那簌簌的风声和她自己的回音,周遭里寂静得如一片死地。
她并不是刻意要放手,似乎只是人类的本能,当手臂负荷了无法承受的重量,在生死那一瞬间做出了趋利避害的选择。她不是金庸武侠里绝世神功的大侠,也不是奥特曼能打小怪兽,她甚至已经不记得刚刚那一瞬间的细节,一切都是猝不及防,发生得太快,她只是在大脑神经本能的调剂下做出求生反应。
他们之间的纠葛太多,有时候她甚至想,像他这样的人,上山擒虎下海捉蛟都不会死,生来就是为了一辈子折磨她的。可是没想到他会在这么一个情况下突然间不见了。悄然无声才是最深度的绝望,这样四寂里无人回应,对她来说,比死更加可怕。雷允晴不由得悲从心来。
是往上爬,回去求救援,还是跳下去,无论生死,与他在一块儿?
在这短暂而困难的环境里,她几乎没用多少时间思考,就迅速做出了决定。
她用手扒着边缘,顺着倾斜的车身,一点一点向下滑,凛冽的寒风不断的为她加大挑战的难度。就在此时,雷允晴好像听到了几声极低的呻口吟,她一惊,险些脱手坠落。
“陆子鸣,是你吗?”
风声呜呜,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刚升起的希望又熄灭了,正打算重新调整向下攀爬的姿势,微弱的声音再度从身体的下方传出。这一次她听得很真切。
“雷允晴,你是笨蛋吗?不好好在上面待着,爬下来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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