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世上一切利益都是有代价的。查嵩每年向何太师的私人进贡,足以购买八座这样的豪华宅邸。
“丰义隆”既是首都黑道第一大势力,当然与何太师结有深厚关系——没有他在政治上的保护,私盐贩运半步难行。而庞文英与何泰极更是知交。这是查嵩一直在漂城黑道争战中没有倒向“屠房”的最主要原因。
查嵩知道庞文英又在借助何太师之名向自己施压。“庞祭酒,可不要让我为难啊……唉,这个漂城知事是越来越不好当了……我只想弄个明白,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
“天要下雨,鸡要下蛋,这是谁也阻不了的事。我们既是道上的人,就不会每天只顾喝酒吃饭。‘丰义隆’到漂城来,不是为了欣赏南方的山光水色。这个查老弟早应该明白的吧?”庞文英与何太师平辈相交,故此私下从不以官阶称呼查嵩。“我不会教你太难做的。我知道你跟朱老总的交情。”
查嵩微笑,没有回答。
八年以前,查嵩到漂城上任不久,却已遇上官途一次大危机。当时何太师在朝廷仍未完全独揽权力,首都政战异常激烈。何太师的政敌为了削弱他的势力和打开攻击他的缺口,上奏取得旨令,派遣钦差密探往漂城查核知事府税收和府库账目。查嵩透过何太师的使者获得了消息,却无法及时填补府库中亏空的钱粮。他的家人已准备收拾行装。他不舍得这一切。但没有了头颅,一切也没有意义。
这时查嵩见识了“屠房”真正的力量。“屠房”老总朱牙派出一队精锐杀手,星夜赶赴州界附近,假扮山贼把钦差人马全数截杀。就因为这一阻延,何太师在首都得以运用其政治力量把危机化解了。第二批钦差到达漂城时查核的都是“干净”的账目。
因为朱牙这个特殊的人情,也因为“屠房”至今在漂城仍然实力雄厚、根基深稳,查嵩亦没有因为何太师的关系而倾向于来自首都的“丰义隆漂城分行”。
他只怪朱牙太贪心。假如“屠房”能够与“丰义隆”合作,打开漂城盐运,他私人的收益说不定要连翻好几倍……
“这么说……庞祭酒,你希望……”
“我只希望漂城官府不要偏袒任何一方。”庞文英现在连笑容也消失了。“查老弟,你就站在一旁看吧。”
查嵩在心中盘算了许久,最终发觉自己别无选择:假如协助“屠房”把“丰义隆”逐出漂城,将会严重损害与何太师的关系,如要联合“丰义隆”把“屠房”连根拔起……
没有这个可能,查嵩这么想。
在他心目中,“屠房”是无法击败的。可怕的朱牙。还有不败的“八大屠刀手”……
“好。可是我有一个条件:安东大街上不能发生任何‘事情’。”
“行。”庞文英站起来。他已达到了今天的目的。“可是……‘大屠房’就在大街北端。这个我们无法保证。”
查嵩的笑容略带着轻蔑。
“当有一天你们去‘探访’那座黑色的‘大屠房’时,‘事情’也差不多要了结了吧?……”
查嵩拿起茶杯,朝庞文英一敬,小心地拨开下巴的长须呷着香茶。他同时在思索:庞文英似乎满有自信的——是过去几年也没有的自信。最近“丰义隆”怎么凶起来了?庞文英取得了什么秘密的撒手锏吗?搞掉吃骨头的手段又狠又利落,那跟他现在神秘的表情有什么关系?……
“那一天的事,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我记得清清楚楚……”
没有了双臂的雄爷爷坐在枯死的树下梦呓般说着几十年前的江湖见闻,围在四周的人听得津津有味。
这是破石里内唯一的空地。正中央那棵枯死的大树,像是恶魔从地底伸出的手掌。它在许多年前被一道旱天雷轰死了,树干从中央裂开,却仍没有倒下来。破石里的居民都认为邪门,纷纷从大树四周的房屋迁走,无人的屋子乏人修葺,多年来一一崩坏,人们索性把屋子的木材拆回家当柴木,才形成了这一片荒地。但那棵枯树没有人敢动分毫。
“……我跑到平西街那边,想把刀子抛掉,喔,放开了手掌,刀子却仍在手里。你道为什么?是血哪。血都把刀子黏在手里啦……我看见贾老五蹲在地上。我以为他在吐,走过去才看见,他肚腹都开啦,正拼命把肠子塞回肚子里……那时候我还迷迷糊糊地问他在干什么,他说:‘我还要吃饭嘛,没了肠子怎么行?’”
四周或站或坐的人都哄笑,却没想到这是个悲惨的笑话。
“怎么啦?你妈的走路不带眼睛吗?”一把声音在人群中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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