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漂城知事查嵩,蒲川跟他本来就是老朋友。更何况查嵩打从一开始就讨厌于润生——听说起因是于润生的四弟抢了查嵩的一个女人……想到这里,蒲川更觉得于润生欠缺火候。为了一个女人——而且不是自己的女人——得罪查知事这样重要的人物,这简直是愚行。
蒲川与查嵩已经协议:一旦他动手,查嵩必定会站在他这边。要是“丰义隆”那边有不满,查嵩会出面摆平。
然而蒲川并不希望全面战争,那对生意的损害太大了。
——要是能够直接把于润生这个人从权力的地图上剔除……
蒲川对自己这个想法,最初也有点惊讶。他过去从来没有这么渴望把一个人杀死。可是自从“屠房”消失后,漂城的规律似乎时刻在变。蒲川感到不安。他要尽快定下有利于自己的规律……
“我看没有什么好谈的。倒不如先下手为强!”汪尚林是最渴望看见血腥的一个。四年前“屠房”失败的屈辱他仍未能吞下。“就趁他去赴约的途中……”
“太没把握了。”蒲川考虑了一会儿后摇摇头。他的脑袋经常也在衡量风险与报酬。这几乎是他天生的本能。
“那么万一谈判不成,就马上做掉他几个义弟!先砍掉他的左右手!”汪尚林始终坚持。
“‘拳王’那家伙最容易动手。他已胖成那个样子,要跑也跑不动。他几乎每晚都宿娼,而且没有护卫。”鲁梅超的手下负责盯住“大树堂”每个干部的行踪。“还有管账的齐老四,每天出入的都是相同的地方,要在路上截击也很容易。”
汪、鲁两人都跃跃欲试,他们期望成为前“屠房”众势力中复仇的先驱,这名声在道上将成为一份重大资产。要是顺利,甚至可能再次升起“屠房”的大旗……
蒲川沉思。干掉于润生两、三个部下,也许能打击他于一时……不行,风险还是太大。蒲川时常提醒自己:他要面对的是把“大屠房”烧毁的人。要么就在第一击把他杀掉,要么就不动手。
要是成功刺杀于润生后要怎么办?也许趁着消息未传开去前,再干掉他一、两个强悍的义弟。余下的再跟他们谈判。他们最初的反应必定是全力报复。可是只要于润生不在,他们很快会看清现实,甚至为了争当老大内哄起来。
同时城里其他懂得看风向的小势力也会迅速聚拢过来,蒲川作为牵头人将水涨船高。其时他可以一边侵吞“大树堂”的利益,一边与“丰义隆”讨价还价。要撂倒“丰义隆”是这辈子也办不到的事,但起码能够分享漂城。蒲川知道那将是他人生的顶峰……
他努力要自己不受那想象的诱惑影响判断。他瞧向漂河。曾经漂洗出各种彩色布织的河水,多年前已变得如此混浊。越是混浊,像他这样的人才越容易生存。
“我们继续准备一切的手段。”蒲川说。“可是先听听于润生开出什么条件来。记着,这是生意。”
那个早上的日出时分,庞文英亲眼看着第一线曙光从城东的地平线升起。他浮肿而皱折的眼皮眯成一条细缝,神情仿佛徘徊于清醒与睡梦的边界上。
日出与日暮,看起来是如此相近。分别也许只在乎观看者的心境。在庞文英眼中,那是夕阳将尽——十三年前那天的夕阳……他身上的包扎处渗出的血已结痂,疲劳像锥子般袭击身体每个关节……
庞文英,首都黑道霸主“丰义隆”二祭酒暨首席战将,当年五十三岁却仍拥有四十岁时的钢铁身躯。整整一天的惨烈战斗初次让他尝到“年老”的感觉……
不,那只是肉体的疲劳。一个人真正感觉“年老”,是当他发觉人生未来的各种可能性已经渐渐消失时……那是精神上的“年老”感觉……
对庞文英来说,那不是仅仅一种感觉。那是一件实物。那是一枚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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