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八扶着她朝她的小床走去,她的头沉重地靠在他的肩上。一会儿,她转过头来恶意地对竹城说,“你,竹城,就一个儿躺在那儿吧!你喜欢一个人睡,是吗?”
竹城一声不吭,就地而卧。他太醉了,时间也太晚了。
当他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了。他一睁开眼。就觉察到这房子里已空空如也。绪子与明美昨天准备旅行的东西不见了,没有了衣服,没有了鞋子——又八也不见了。
他大声叫喊,但无人回答,他也没有指望有什么人会回答。整座空宅没有一丝有人的气味。庭院中无人,房后无人,柴草间也无人。与他相伴的唯一的东西是一把明亮的红梳子,平放在开着的水龙头旁边。
“又八是个畜牲!”他自言自语。
看着这把梳子,他想起了不久前的晚上绪子企图征服他时的情景。“这东西,”他想,“就是这东西打败了又八。”这使他怒火中烧。
“混蛋!”他高声叫着,“小津怎么办?你准备把她怎么办?她不是有好几次被你丢在家中了吗?你这畜牲!”
他的双脚在这不值钱的红梳上乱踩。他简直愤怒得要大哭一场。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了可怜的小津。他可以十分清楚地想到她在村子里等待的情形。
当他郁郁不乐地坐在厨房中时,那匹失群之马又回到这儿来了,正毫无表情地看着过道。发现竹城这回没有打它,索性走到阴沟边,懒散地舔着粘在内面的米粒。
第四章
在十七世纪,美作公路是条交通要道。它从播磨的达特桑起,婉蜒着穿过多山地带,象是美作——播磨的界桩线,连接着起伏不断的山峰。从中山关来的旅行者常往下看英田河谷。在那儿,令他们惊奇的是,可以看到一个相当大的村落。
实际上,宫本不是座大村庄,而是一连串小村子的集合体,一串在河边,一串在山上,还有一串在多石难耕的平地中央。不管怎么说,这里住户的数量已构成了当时较大的乡村居民点。
直到一年前,伊贺的新免领主在河流上游一英里左右的地方还保留着一座古典式的城堡。城堡虽小,但仍能吸引手工艺人与商人推进涌出。再靠北一点是石野香银矿,现全盛期已过,以前曾把许多拓矿人从四面八方引诱而来。
旅行者无论从乌起到姬路还是通过山区从田岛到备前,很自然都要走这条公路,就象很自然地要在宫本村停留一洋。这经常有外地人来光顾的村子有股异乡情调,以有一家小客栈和和一家布衣店而炫耀自豪。当然还聚集着一群妓女,脖儿上擦着白粉,夜间在生意点游来晃去,就象一群生活在屋檐下的白蹁蝠。这就是竹城与又八的家乡。
看着山下宫本村的无数屋脊,小津正坐着想入非非。她是一个娇弱的女子,有着雪白的皮肤、放亮的黑发。她四肢脆弱,骨轻如仙,走起路来飘飘欲飞。此刻,她正在七宝寺前廊上歇息着,一动不动,就象是座陶瓷雕像。
这个在山中佛寺中长大的弃儿,得天独厚地有种可爱的清高,在十六岁的女孩子中是罕见的。她与同龄女孩的寡交及与尘世的隔绝使她的眼光常是那么沉思与严肃,使得那些惯于接近轻浮女性的男人望而止步。她的未婚夫又八,只比她大一岁,自去年夏天与竹城一道离开官本村之后,便一直未听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直到今年的头两个月,她还渴望能得到个信儿,可现在快四个月了。她简直不敢再抱希望了。
她懒洋洋地把眼光移向天上的云彩,脑子里慢慢出现一种想法,“快要有一整年了。”
“为什么?”小津真不懂,就象她以前曾无数次问过自己那样,“为什么男人们要去打仗?”她已乐于这样有气无力地坐在庙前想这些不可捉摸的事情,沉浸在这种相思的白日梦中。她可以一想就是几个小时。
“小津,”一个男人的喊声惊散了她那美妙的梦境。她抬起头,看到一个年轻和尚正从水井那边朝她走来。他身上只裹着一块布,刚刚可以遮住羞。他是个禅宗和尚,三、四年前他从田岛跑到这里,打那时起就一直呆在庙中。
“春天总算来了,”他满意地自言自语。“春天——上天的赐物,但却是个大杂烩。只要天气稍一暖和,那些狡猾的小虫就会在全国泛滥,它们试图统治全国,就象藤原道长的手下恶棍们那样。”稍停了一下,他又继续自个儿嘟囔。
“我刚洗完衣服,但我在哪儿把这破长袍晒干呢?我不敢把它晒在李树上,盖住那些花是对大自然的亵渎与侮辱。这个风雅的人,在这风雅之地,找不到个晒长袍的地方。小津,借给我一根晒衣杆儿!”
看到和尚这个半裸体的样子,小津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她惊叫起来。“泽元,你这个样子可不能到处乱走,要等衣服晒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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