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去,一定去。”妈妈最后又郑重交代,“文明这孩子,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画画,你可要在这上面支持他,画画是他的命根子,当年我们不让他上美专,他还离家出走过一回,死硬死硬的。”梅梅点头微笑,答应了人民的重托。
宾主尽欢颜,妈妈把见面礼拿出来,两条金项链,一条给梅梅,一条给梅妈。说着话天就黑了,爸爸咳嗽了好几声,妈妈这才意识到该关上话匣子。
于是收拾吃饭,喝了一点酒,吃完我收拾碗筷端到厨房,梅梅帮我,妈妈赶忙阻拦:“不用,不用,你到客厅坐着,我们收拾,你今天是客人。”梅梅过惯了饭来张口的生活,信以为真,就到客厅去看电视了。
我们一家三口围在厨房里忙活,妈妈麻利地在水池洗碗,洗着洗着自己乐了:“文明给咱找了个千金小姐,我说不用,人家就甩了手,看来家务活也是不会干的。”
爸爸一边擦灶台一边干笑了两声。我有些尴尬:“这将来都是保姆干的。”
“那干脆让保姆把饭也替你吃了,就是古代的皇帝,也没见叫保姆喂饭,就算太监喂饭,也没见掰着牙岔骨给嚼着吃。”
在妈妈面前我总是理屈词穷:“不会干家务,但是有别的本事,一样的。”妈妈给客厅瞄了一眼,低声说:“你反正想清楚,看这姑娘,不是善茬儿,你将来可能服不住,只要你愿意放弃画画,我们没什么意见。”
“挺支持我的,她家有个别墅,闲着没人住,她说将来我住过去,专门画画。”
“哪里还画不下个你了?长得倒挺漂亮,就是面相不好,你别不信这些,人心和五官通着的。”一直不语的爸爸突然说:“两腮无肉,孤寡薄情,目似钢钉,割胆剜心。”
我立即想起了安莉娜,鸭蛋脸,大眼睛,心无芥蒂,憨直得如同小孩子,如果法律允许,程华东同意转让,倒可以娶来宝鸡做小,陪他们颐养天年。我不喜欢他们这么说梅梅,就偏偏喜欢这种长相,如章子怡一般明艳。
我点了根烟到了客厅,梅梅眼睛盯着电视:“你们说什么悄悄话?神秘兮兮的,说我坏话了吧?”
“没有。”我干笑了一声,“也算是坏话吧,我妈说你没我电话里说的漂亮,你也知道,他们的标准都是六七十年代,粗壮,脸盆脸,杏核眼,梳两把短刷子,背杆步枪就是女民兵,背个喷雾器就是女社员。”梅梅冷笑了一声,用遥控器把台调到西部电影频道,正在回顾红色经典,一队女红军迈着矫健的步伐行进,吴琼花别把短枪走在最前面,表情丰富,向前进向前进战士的责任重妇女的冤仇深。“喏,那么多,全给你家娶回来。”
“那我们家可管不起饭。”
梅梅笑了,捏捏我的脸,我吐了口烟。“反正我觉得和你妈处不好,结婚后咱们还是少回来,该孝敬的孝敬,反正别让我和他们生活,一年给五万,在宝鸡这地方,就能生活得舒舒服服。”
我无名火起,冷冷回道:“你和自己的妈都处不好,我也没指望你能和我妈处好。”
梅梅咬咬嘴唇没有发作,这时爸妈来了,她立刻起身来告辞,要去金鸡大酒店居住。“叔叔,阿姨,时间不早了,谢谢你们的款待,我走了。”妈妈有些诧异:“我们把房子都收拾好了,住得下。”
梅梅推辞:“那边房子都定好了,我还是住过去吧。”
妈妈见梅梅坚决,有些遗憾:“那叫文明送你去,他路熟。”街道上人车稀少,一片清冷,轻车熟路,我开车把梅梅送到金鸡大酒店。总经理好像认识梅梅,听大堂经理报告后,到我们的房间来看望了一下,让服务员摆上了几样水果。梅梅矜持客气,如同换了个人。
经理说了一会儿话,见我俩是干柴烈火的年纪:“那我就不打搅了,你们休息,代我问你爸你妈好。这些水果,你们吃一些,喝了酒了。”
梅梅起身把经理相送到门外,回来吃了根香蕉,气也赌够了:“我去洗个澡。”我还想把刚才的道理继续讲下去:“我也不喜欢我妈很多地方,我可以说,但是你不能说。你爸妈也一样,我从来都不说什么,你听我在你面前说过没有?”
“不说了,不说了,我洗澡了。”梅梅自知理亏,逃似的进了卫生间,“唐僧念经,俺老孙脑袋又疼起来了。”
梅梅在卫生间里洗得淅沥哗啦,我歪在床上看电视,突然想起明晚的短信大拥堵,于是自己编了一条短信,措辞规矩,语气热情,文字真诚,并说明为了成为第一个给您拜年的人,所以提前一天发信息,祝您春节快乐合家欢乐。我使用群发功能,选了值得拜年的亲友,包括梅梅的父母,一切了,手机每发出一个,轻响一声。突然,第一个信息回过来了,我赶紧打开看,居然是安莉娜的,短短几个字看得我心惊肉跳——我不快乐,但祝你快乐。
我赶紧侧耳听听卫生间,梅梅洗得噼里啪啦,于是拨了安莉娜的电话,但是没人接听,一直等到移动通信的电子女声响起——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您稍后再拨。我愣住了。不快乐,因为腿伤?因为泡汤婚期的临近?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安莉娜这么温婉个人,要是不快乐,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绝不是因为伤腿拖累得过年不能吃肉。
梅梅洗完了出来,裹着大浴巾,一下子蹦到我身边。“你刚才在外面嘀咕什么,老相好发短信给你了?我听见你短信响了。”
我欲盖弥彰,不敢看梅梅的眼睛:“没有,老四给我发了个短信,挺逗。”我把老四的短信打开,读了一遍,“什么人哪!”
“马文明,我发现你说谎的本领退步了,是不是下午给你打电话那女的?”“不是,不信你看,我美专同学,林文龙,我给他发了个拜年短信,他回了一个。”我不敢看梅梅的眼睛,林文龙有十年没联系了,谁知道手机号是多少。
梅梅冷笑了一声,伸手来接手机:“好,你去洗澡,我慢慢看。”
我一下子怒不可遏:“你还真看?这么不信任我!你说,我看过你的手机没有?真没意思!”梅梅盯着我的眼睛,一动不动,盯得我心里发毛:“马文明,好,就算是林文龙的,你说,你今晚住这里不?”
我表情松动了:“不住了,我父母在,不好意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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