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总连连点头:“是呀,是呀,我们也想在西安干一点实事。”
“第二句话,来得早。为什么呢?我李老哥经过初期尝试,已经在房地产行业打开了局面,下一步,就甩开膀子干呀,再迟两年,你拿钱找到门儿上合作,人家都不要,人家一个饼子为什么要和你分着吃?”“是呀,是呀,李老板很有魄力。”
“第三句话,来得巧。为什么呢?我们领导你也知道,马列主义老太太,一直不让我老哥染指房地产,你们来得太巧了,我们领导这两年与时俱进,将政企分开的精神把握透彻了,也就手松了,不把老哥控制那么严了,所以说你们来得太巧了,早不行晚不行,今天最行。”
“这三句话说得太好了,真是拨开迷雾见太阳。不行,为了这三句,我也要和你碰三杯。”“咱说好不喝酒嘛,哈哈,不信你不喝。”
三杯过后,罗主任更加得意,话借酒兴:“房地产行业,和前几年的互联网一样,虚炒虚增,现在气球虽还没炸,但是已经在漏气了。开发商积压房子,老百姓没房子住,越来越不好搞了。但是这一点你放心,和我老哥合作,包你只赚不赔。关键是他这个人,既聪明又厚道,一个好合作伙伴很难求呀。现在房地产讲究什么,讲究地皮拿到手,就要保本,房子就是净利润,卖一套腰包里装一套。我老哥这人,可是有这个能力呀!”
除了没再提“我们领导”四个字,他几乎挑明了一切,把三个客人听愣了,满脸憧憬的表情。梅梅觉得罗主任有些过了,岔开话题:“罗叔,今天德国人哪儿的,不会是奔驰公司的吧?我要投诉,他们中国的售后不行,换个垫片都可麻烦了。”罗主任酒塞耳朵,全然不顾:“梅梅,回去不要说我今天来了,马列主义老太太一发火,把你爸不能怎么样,我可受不了。”
“罗叔,几年没说德语,憋坏了吧,今天过瘾了吧?”
罗主任终于领会了梅梅的意思:“就是,过瘾了。这些年,别人填外语那一栏,都填英语,就我填德语,第二外语填英语。会说没人说,你不知道那难受劲儿,今天和德国鬼子一搭嘴,啪啪啪啪,把他们都镇住了,说我德语比他们还好。为什么,他们说的是德国北部方言,相当于陕西话,咱是外国人学德语,就和外国人学汉语一样,肯定学普通话。咱还有一口流利的巴伐利亚口音,相当于他们的上海话,慕尼黑人就相当于咱们的上海人,骄傲得让人讨厌,又聪明得让人佩服。菜上来我说了个‘嚓嗑嚓嗑’,他们都竖起了大拇指。这话什么意思,和咱们陕西话‘咔哩嘛嚓’完全一个意思,普通话都没办法准确翻译。彭总你可能也听不懂,咔哩嘛嚓什么意思,靠近三下五除二的意思,也可以解释成麻利整、别客气!”
大家哄堂大笑。
我趁热打铁:“有一个小孩儿看电视,问他爸爸,外国小孩哭怎么和中国小孩哭一个样子呀,他爸说,那是翻译的!”又是哄堂大笑。
“不管什么人种,什么国家,人类的感觉是一样的,咱看着好的外国人也看着好,所以才说艺术无国界,妈咪爹地,英语汉语都叫妈和爹。”
大家连连点头称是,梅梅看我也媚眼如丝起来,自从短信事件拉开了冷战序幕,终于有了一丝回暖的迹象。彭总摊手指着一桌子佳肴,拗口地说:“咔……哩嘛……嚓!”
彭总真的喝多了,上了车还打开窗问:“小杨她们呢,吃晚饭了没有?”
这老色狼,明目张胆。梅梅笑笑回答:“她们这两天学习两会精神,必须人人参加,今天早上接完你们,都到单位去了。”“哦,那我就放心了。”
秦助理、贾宁陪着客人坐走了两辆大奔,罗主任被司机扶上了车,经理厂长们互相咒骂着拼车,我和梅梅送走了所有人,和他们挥手再见。梅梅拉开小奔车门,眼神冷冷看我,我还以为她叫我过去,接近了几步,她突然坐进去,抛出几句:“你的林肯不要了,那么好的车,停在马路边不怕人给你划了?”
海马跟在小奔屁股后面,梅梅时不时故意压我,似乎在嘲笑我的车技,我全力应付,吃车屁一直吃到丁字路口。小奔左拐,海马右拐,各奔东西。打开防盗门,我悲愤得难以言表,把钥匙串砸在了画板上——“乒”。
换鞋的时候,我在沙发上愣了半天,大脑一片空白,肚子突然冷疼,今天又吃了不少海鲜。坐在马桶上,脑袋痒得要死,全力抓挠也无济于事,几把就将头发弄成了鸡窝,看看掌心指缝,掉脱的黑发历历在目。我使劲儿把头在墙上磕碰:“我羞先人呢,我羞我先人呢!”
我做了今生最大的牺牲,放弃了画画,爸妈当年都没能阻止,他们是生我养我的父母,你是二十七岁年轮上才杀出来的程咬金,已经超过了他们,还要怎样才满意?我为了你放弃了画画,虽不心甘情愿,也没再多放一个屁,还要怎么样?也不见得全是因为安莉娜,两个多星期没联系了,已经淡成了一个符号,为什么还是容不下我呢?看重家族事业,可以呀,有钱有势的多了去了,人家也如此折磨伴侣吗?我是有很多毛病,离你的标准有差距,但是你当时别选我呀,也别说全力支持我,这不是挖了个温柔的陷阱让我跳下去,说里面有一尺厚的海绵,里面却原来是一尺长的尖刀?人无完人,我本来就是画画而不是经商的料,是你非得把我拉进生意场,肯定要有个适应过程,连你爸那么霸道的人都能理解,为什么最该理解我的人却不理解呢?肉眼看不见子弹射穿木板,不管我以什么姿势难看地穿越临界,大家都没有发觉,而你的眼睛怎么就像一架高速摄像机?我知道你的特殊成长环境,造就了你的喜怒无常,爱死了洋娃娃不抱睡不着,醒来后一不高兴就把洋娃娃的胳膊生生扭下来。我知道你心理扭曲,关键我不是洋娃娃,我是活生生的人呀,难道我不疼不流血吗?我和安莉娜也没什么呀,就算我心灵出轨,就算你说我可以有外遇,就算不允许我看别的女人一眼,就算我蠢笨无能,就算我让你爱不够,就算所有的这些矛盾可以同时成立,但是这些矛盾有规律可循吗?但是这些规律可以认知吗?和你交往的过程中,我总要施展十八般武艺,以博得你的欢娱,一字志之曰——累。在这个过程中,我俩把性别都交换了,你是大老爷,我是受气的小妾,一字志之曰——贱。我如同海的女儿小人鱼交出最珍贵的声音一样,交出了我最珍贵的油画,用以换得陪伴王子的欢娱,我忍着新生双脚的剧痛跳舞,却浑然不觉,因为我的心更痛,一字志之曰——悲哀,当然,这是两个字。
我拨了家里的号码:“妈……我……我难受死了。”
“我知道你难受。”“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能给你说。”
“瞧你那样子,有什么不能给我说的?”
怪不得人类在疼痛和恐惧时要喊一声“妈呀”,母亲就是我们的最初和最终的精神家园,妈妈几句强硬话,就和“你吃屎不吃”那五个字一样,一芭蕉扇尽扫了乌烟和瘴气。“唉,你们两个呀,李梅是个硬土匪,你是个软土匪。男子汉,该咋就咋,话说软事做硬,那你还难受一辈子呀?!”妈妈挂上电话,我的一切症状随之消失,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家”,真是一个神奇的汉字,上行菜单突然出现了表示短信的信封图标。我赶紧摁了信息键,估计是梅梅,刚才给我打电话占线,于是发了个短信。
手机回到桌面状态,“滴咚嘟嘟咚”,短信提示音响起,号码似曾相识,打开一看,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哥,你说得对,婚纱照真的代表不了什么。
第三十一章失控
更新时间201141112:51:59字数:4584
我开着海马到了总公司,考察团还没从高山流水过来。今天安排参观四个所属企业,星火是恒星,这四个就是行星,公转加自转,日夜转不停。上午先走星池制药公司——中药提炼萃取厂,梅爸下一步要在那里上片剂生产线,洁净车间已经提升到三十万级,值得一看。再走星河物流公司——停车场和货场占地两百多亩,五十多辆货柜车,一百多辆大卡车,值得一看。下午先走星海贸易公司——在大蒜、辣椒、苹果三种农产品出口中占有重要地位,沿着神禾塬凿了几十孔冷库,如同人防工事一样壮观。回来顺路参观星湖生态园——钓钓野鱼,吃吃烧烤,解除一下走马观花的疲劳。
根据梅梅建议,四个单位照常生产和营运,星湖该接待游客还是继续接待,不能弄巧成拙,叫考察团觉得偌大个园子没有生气。我进了董事长办公室,梅梅已经坐在里面,还有负责督促中药提炼厂迎接考察工作的孙部长,带着生产厂长和管理厂长前来迎接客人。上午第一家看的就是他们,生产厂长因为有中药提取的专利工艺,以前在公司尾巴翘得高高的,这次经过“新马泰事件”,老虎乖成了病猫,半个屁股耽在沙发上,身子前倾,双手拄着膝盖,笑嘻嘻和梅爸说话。我坐下来,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梅爸最后安排人事:“我今天还是不去,秦助理他们已经出发了,一会儿就过来。你们在太白十字汇合,直接去北郊经济开发区,你们组织好,李部长忙她的,也不去了。傍晚我在生态园等你们。”
我面露难色:“董事长,我有点事,去不了。”
大家都狐疑地看我。“我同学的父亲去世了,前几天都没给我说,昨晚打电话,今天上午在三兆殡仪馆开追悼会。”梅爸略一思索,很干脆:“嗯,那你去吧,人生大事,首一件就是送老人入土,朋友之间,再怎么忙都要去。红事是请了不一定去,白事是不请自己去,人家既然请了你,你就一定得去。你去吧,李部长参加今天的活动。”
梅梅冷冷盯着我,似乎能看穿五脏六腑。
我想我是疯了,真的疯了。昨晚起码给安莉娜打了五十遍电话,每隔五分钟一个,模模糊糊睡着,突然惊醒,第一件事就是拿手机拨电话。可是安莉娜这家伙,故意要折磨我似的,一直没有接听,估计还设成了震动,看着我的电话号码笑。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儿,安莉娜面带几分得意,抿着小嘴儿笑,可爱之极,如果非要加上一个形容词的话,那就是真他妈的可爱之极!三天前得知安莉娜转院,我就在网上查了,军医大三所附属医院:秦都医院主治口腔疾病,唐都医院主治内脏和五官,汉都医院是综合医院。几乎可以肯定,她就住在汉都医院骨科。这几天我一直挂念着这事情,她治疗得怎么样了,梅梅那天说了什么过头话没有,恰逢考察团到来,忙得一团糟,也就埋在心底不提。昨晚收到短信,可以肯定她已和程华东彻底决裂,这个关键时候我可得去看看她,人在这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喃慰”。加之今天参观下属单位,和我关系不大,可以逃个闲,良心也过得去。话说回来,关键还是我一直没下决心,昨晚总算考虑清楚了,管他的,想干什么就干,和梅梅能走多远不一定,还把自己弄那么难受,傻呀我?妈妈说的对,我不能难受一辈子,话说软事做硬,今天去看安莉娜,就算迈出了第一步。
大医院就是不一样,骨科还分四五个科室,我在导医图前看了一会儿,不用问人,她肯定在创伤骨科。刚出电梯,我朝楼道东头看了一眼,有个女人背对我坐在轮椅上,透过窗子看朝阳,看身影似乎是安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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