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千里却不领情:“我郑重向市政府建议,请市公安局抽调精干力量成立一个专案组,查它个水落石出。先从上发厂查起,我保证上发厂的每个人都会积极配合!”
一些穿了统一黄背心、戴了安全帽的人在刘红红住过的空房里忙活,屋上的瓦已经下掉了,露出黑黑的檩子栓皮,裸露的墙壁丑陋肮脏。那些人从屋上下来,开始取窗户。铁锤一下一下敲击,墙壁就开始振动,灰尘一阵阵往下掉。有老鼠慌不择路,“嗖”地一下就不见了踪影。另外十几个穿了同样服装的人站在外面,似乎是在维持秩序。周围站着的上百人都是附近的居民,大家冷了脸默默地看着。
丁凤鸣挤进去,看见岳母娘披头散发,身上沾满了灰尘,嘴角还堆起了一团白沫。朴寡妇紧紧扶着她,两人有一声没一声地哭泣。丁凤鸣赶紧搬了椅子,搀着她们坐下。
岳母娘看了他一眼,说:“你也晓得回来?”口气甚是不满。丁凤鸣又倒了一杯温开水,岳母娘抖抖索索地喝了,一口水呛着,猛烈地咳嗽起来。
上河图血溅小街(3)
窗户很快被拆了下来。木头已经朽了,窗户就碎得不成模样。远远看去,整栋房子的中间好像被人硬生生地砍了一刀,拦腰断为两截。被砍处露出黑糊糊参差的茬口,又如癞子头上的疮疤,难看至极。
丁凤鸣退出来,走到张扯腿旁边,问:“他们几时来的?”
张扯腿说:“快断黑时来的。这一路拆过来,房子都拆得像狗咬了似的,存心让我们心里不舒服。”
丁凤鸣心里气愤,用粗话骂道:“这些个畜生,还是人吗?”
张扯腿说:“先前你岳母娘还在地上打滚,寻死觅活的,被我拉住了。跟他们哪有道理可讲?原来我读书不发狠,混到如今也只是杀猪卖肉,但也晓得陈胜吴广为什么要揭竿而起了,他们活不下去了嘛。”
旁边一个维持秩序的人听着不舒服,说:“你们也莫骂了,难道我们想干这事吗?这一阵我们的先人不晓得被人日了多少回了。先人地下有灵,只怕要掐死我们了。没得办法,领导的嘴巴一努,我们哪敢违抗?”
麻秆躲在后面尖着嗓子说:“不骂你们骂哪个?你们是狗腿子嘛!”
那人火了,说:“你在我的位置,也会是狗腿子!我也是拆迁户,我家的房子就让我拆了!”
丁凤鸣说:“你够狠!”
那人说:“我不狠,我狠就不会拆自家的房子了!”
张扯腿说:“你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要是生在抗日战争时期,你肯定是个汉奸!”
周围响起一片笑声,有人就为张扯腿喝彩,说他这话说得有水平。
那人竟不生气,说:“你这话还真有水平,比日我祖宗还厉害。这地不是日本人要征的吗?那我现在就是汉奸了!”
张扯腿正要出言相讥,丁凤鸣抢先说:“莫说了,他心里只怕也苦得不行。”
那人竟感动起来,说:“谢你了,真的谢你了!谁愿意做汉奸?市里要你做汉奸嘛!拆自家房时,我爸就跳起来抽了我几巴掌,抽得我老半天搞不清东南西北!这样我也要拆。不拆不行,我家三口人都在企事业单位上班,总不成为了个房子把三个人的饭碗都砸了吧?”
这时有一辆贴满了花花绿绿标语、车篷上架了高音喇叭的小货车喘气似的开过来,用高分贝的声音广播着市政府的文件。或许是看见前面人多,宣传的效果会好些,车子就放慢了速度,比人步行快不了多少。那声音震得墙上隔年的灰尘簌簌而下,不少人把耳朵都捂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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