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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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一堆铁砂,那是能够扇子面般地射出的杀伤力极强的猎枪子弹。

        今天,面对粗壮的年轻人和黑洞洞的枪管,他们才猛地明白了风的怪异目光和莫名其妙之谈,但是平日利索的手脚一下子变得不听指挥,两人本来想急刹车闸,却同时将脚踏上了加速油门。聚集到坟前的村子没有听到猎枪的轰响,但全都清晰地看了枪口喷出的一缕烟雾和扇子面般射出的铁砂。推土机的挡风玻璃自动爆裂般地成了碎碴,两名司机满脸是血地歪倒在驾驶室里。

        蛤蟆湾子村人集体性与政府对抗事件在政府始未料及中爆发了。聚集到坟场的村人大睁着血红的双眼,他们没有一个人为风的野蛮行径感到意外。全村人只有在厨房里耳朵完全失聪的刘氏听到了猎枪的轰鸣。

        当几个参加林唯高葬礼的干部气喘吁吁地找到曲建成,将坟场的情形告诉他时,县委书记连说了两遍“这不可能”。但他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

        王志远正六神无主地等他,他已被突如奇来的变故搞蒙了,以致无法回答曲建成的问话。曲建成心急火燎地大步走向坟场,想从村人嘴里得到事发原因,但没有人回答他的询问,包括邓家人在内,村人向他抛来的只有冷漠的目光。

        他不得不重新走回来,再次询问王志远。王志远这时才缓过神来,他说现在当务之急是救出推土机里的两名司机,他们现在还生死不知地躺在驾驶室里呢。曲建成发现两台推土机停在坟场,被村人团团围住。此时,闻讯的县公安局紧急出动,参与抓捕兆禄的三十多名公安干警全都荷枪实弹,站在县里两名领导人身后待命。

        河父海母26(96)

        曲建成当即同意了王志远的建议。他命令公安局长马上带人救出两名司机,“实在不行可以鸣枪示警,但千万别伤人!”

        三十多名公安干警立即冲向坟场,但蛤蟆湾子村人已形成了一道无法突破的人墙,他们用尽了吃奶的气力也没冲进去。公安局长一边大声向村人喊话,一边向天鸣枪示警。一时,枪声大作。

        当他们终于将满脸是血的两名司机从人群里抬出来时,坟场的村人队伍里突然发生了一阵骚乱。数十名年轻人同时将死兽般的推土机当成了发泄对象,在将驾驶室的玻璃全部打碎后,又喊着号子把车门扭成麻花,紧接着,两把弯曲的机动车摇把成了对付两台庞然大物的武器。在雨点般的击打下,两台推土机很快成了面目丑陋的瘪三。

        干部和千余名蛤蟆湾子村人陷入了对抗的僵局。尽管突然聚集的村人谁也没说一句话,但他们的行为已将意图表露得明明白白。谁也搞不清他们为何把一座座坟头看得比生命更加重要。

        曲建成打发司机将两个推土机司机火速送往医院后,开始手持扩音嗽叭向村人喊话,劝大家先回去,并陈述与政府对抗的种种危害。然而,所有聚集的村人都充耳不闻,政府不明确表态便一直聚集的决心刻在每一个人脸上。

        整个县城、油城建设工地同时停工,闻讯的上万名工人陆续向事发现场聚拢,很快在坟场周围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包围圈。他们一边交头接耳地互相打听事发原因,一边观看事态的发展。

        下午两点,接到指令的地区公安车队开进围观工人的包围圈,警力要比抓捕兆禄时多出几倍。半小时后,离蛤蟆湾子最近的驻军也奉命赶到,手持短枪穿着绿军装的军人从敞篷军车里钻出来,在紧急集合的哨子声里,迅速站成整齐的十排。随着声音嘶哑的军官的口令,上千名军人机械地迈着威严的正步各就各位,在聚集的村人和围观的工人之间,塔起一层绿色屏障。这些完全失去自我意志的军人,唯一信奉的便是军官的命令,他们对眼前的所有一切毫无兴趣,木偶般地等待哪怕是赴汤蹈火的指令。

        几辆敞篷军车圈成的小圈子,成了部队、公安和河海县委十多名头脑人物的临时会议室。王志远首先向大家通报了事发经过,然后你一言我一语地研究疏散人群的对策。

        蛤蟆湾子村人聚集的目的是不让平坟,而这是无法通融的:新兴的城市中心无论如何也不能允许留存坟场。被称作赵团长的粗眉大眼的军官显然厌烦了这种毫无意义的议论,他用力地将大手一挥,朝众人吼道:“应该先把朝推土机开枪的人抓起来,这人肯定是骚乱的头头!”大家一起把目光转向双眉紧锁的曲建成,征询他的意见。但是,尚未等他开口,赵团长已快步离开会场。他抓捕手持猎枪的年轻人的命令刚出口几秒钟,数百名军人便将此转化成了行动。

        持枪的军人迅速面无表情地冲进毫无准备的人群,在一阵短暂的骚乱之后,风被拖了出来。他的衣裤已被抓破,嘴角流着鲜血。几名公安干警迅速给他带上了冰凉的手铐,推进警车里,但风的叫骂声还是不断从车里传出来。

        坟场被平事件事件后来成了蛤蟆湾子村人心头无法愈和的伤口,尽管没有一个人提及此事,但每一个人都至死不忘。与其说撤离,倒不如说是人数与村人相当的军人和公安人员把他们驱赶回村里的。有数十个走在最后面的年轻人身上留下了被抢托所砸的紫痕。令所有被打的人奇怪的是,紫痕如胎记般顽固地一直留在被打的部位,至死也不曾消除。

        回到家中的村人感觉没有了一丝气力,长期的失眠症带来的身心疲惫使他们忘记一切地倒头睡去,偌大的村子三天三夜无声无息不见烟火。当众人揉着酸痛痛的双眼醒来时,数十座大楼已在村子周围拔地而起,而他们曾经聚集的坟场,也已变成了楼房建设工地。

        坟场骚乱事件平息后的一个星期天,红旗走出了鸽场那间满是血腥气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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