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彬杨很不习惯父亲这样的姿态,撩眼看他。添了秋装的李胤身材显得松弛,和印象中飞扬跋扈时的精干笔挺像是差了二十岁,陆彬杨这一刻忽然清晰的感觉到:父亲老了。
郝曈那句话就响在心头:和身体健康的父母过衣食无忧的生活其实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子欲养、亲不待的事,还是不要发生的好。
他转着车钥匙,语气不像刚才僵硬:“我们不离婚,搬出去家里比较太平。”
儿子这句冷清清的交待让李胤眉眼轻松了很多:“郝曈父母身体怎样了。”
“还那样。”
李胤感慨:“到了这把岁数,最难得的就是身体健康,儿孙绕膝了。”
陆彬杨似笑非笑:“我奶奶就不这么想,她觉得自己关心好自己才最实际,子女靠不住。”
李胤脸硬了一下,陆彬杨起身:“我走了。”
电梯里,很多员工都会多看两眼陆彬杨,知道那是自立门户的太子。老爷子想拉拢他回家,他却越跑越远。
陆彬杨闲散的歪靠在最里边的角落,漫不经心的低头玩着车钥匙,像发呆又像在思考。下落的电梯拉开了他和顶楼那位老人的距离,他险些把自己苦心经营的一把利剑插进父亲创建的王国。馨柳说的对,他所以在创业之初选代理销售这个项目,就是看中了销售是这家企业的软肋,就是想凭着这一点挤进来,然后伺机蚕食掉这个成气候的大企业。
他相信这个计划会进行的顺畅无阻,凭持只有一个:对于他的挑衅,李胤只会让着他、由着他。他最初的目的更是直接:打击他的父亲,让那个在年轻时叛逆任性到无所顾及、抛家弃子的人,晚年时两手空空。
可是今天他心软了,只因博弈对手忽然显现的衰老。一直野心勃勃的顶着烈日要征服一座高山,即将登顶时发现已是夕阳满目近黄昏。曾经的野心和怨恨面对着垂垂落日,渐渐变得空泛。
陆彬杨长长呼出一口气,吹散心中的沉闷,去郝曈家。这个时间,她应该回来了,在安置他的岳父岳母大人。
郝曈刚回家,窄小的房间多了母亲的絮叨父亲的咳嗽,亲切而真实,像是回到忙碌的从前。她屋里屋外穿梭着整理爸妈的东西,被清闲少奶奶生活养嫩的手又在擦灰。
陆彬杨经过一家粥铺时带了外卖做晚饭,进门时恭恭敬敬的叫了“爸妈”,郝曈听得心里一暖,接了他手里一大包水果,洗好几样端到客厅。
彬杨陪岳母坐着聊天,说说两位老人的身体、生活近况,也说说他和郝曈的事。郝爸爸说不出来话,眼睛追着女婿不离,亮亮的,咧着嘴笑;母亲不停的给女婿递水果,彬杨放下一个,她就又递过去一个。
暮色降临时,陆彬杨起身:“爸妈一路颠簸,你们早点儿休息,我们先走了。”
郝妈笑吟吟的送两人,陆彬杨不由分说拥拽着要说话的郝曈很快出了门。到了月色下,郝曈看着陆彬杨皱眉。
陆彬杨神清气爽的,指着旁边电线杆上的一处缺口说:“这个坑还是被我撞的,当年学开车,倒车时慌了手脚,‘嘭’的就上去了,幸好没撞断,更幸好撞到的不是人。”
“郝曈,彬杨。”是郝妈打开厨房的窗户叮咛院子里的两人:“晚上开车慢点。”
陆彬杨回答:“知道了,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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