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事吗?”
“阿嬷要听‘七世夫妻’的歌仔戏,叫我喊伊起来——”
她一面说,一面下床来扭收音机;她大姨打着呵欠道:“再转也只有戏尾巴了,听什么呢?明晚再说吧——你几时来台南玩?”
“好啊——”
贞观应一声,正准备关掉旋钮,此时,那会说话的机体,突然哀哀一阵幽怨;是条过时的老歌:
“——春天花蕊啊,为春开了尽——”
……
前后怎样,她都未听明白,因为只是这么一句,已经够魂飞魄散,心折骨惊了——春天花蕊啊,为春开了尽——旋律和唱词,一直在她心内回应;她像是整个人瞬间被磨成粉,研做灰,混入这声韵、字句里——应该二姨是花蕊呢?还是姨丈?
贞观由它,倏地明白:情字原是怎样的心死,死心;她二姨夫妇,相互是花蕊,春天,都为对方展尽花期,绽尽生命!
房内的人都已入睡;贞观悄声在靠窗的一边躺下,当她抬头望夜空,忽地想起“此情问天”来——
【1】
这两年是在台南过的。
当初,贞观决定出外时,她母亲并不答应;她于是学那祝英台,在离家之前,与老父立约在先。
贞观与她母亲,也有这样的言契:“二年半过,弟弟毕业了,我随即返来。”
因为有这句话,她母亲才不坚持了,加上她二姨一旁帮着说:“台南有水莲在那里,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照我看来,阿贞观心头定,脚步碇,是极妥当的人——”
她母亲未等说完,即言道:“我哪里是不放心?我是不舍得……到底我只有她一个女儿!”
贞观听出话意,便抚她母亲的手道:“妈,我去台南,可以做事、赚钱,也好照看阿仲,他们男生粗心……”
那时,她大弟弟眼看就升高二,贞观因为自己大学未考,全副的希望,就放在他身上。
她母亲又说:“你才几岁的儿,能赚几文钱?”
贞观没应声,尤其她大姨早在稽征处给她找了工作,是临时的造单员。
她母亲停停又说:“女儿我生的,她的心我还会不知吗?你也不必急着分我身上的担,倒是我问你,你自己心里怎么想呢?”
贞观咽咽口水,心想:我能怎么想呢?您是守寡晟子的人,我即使无力分忧,也不会一直做包袱啊!
她母亲道:“你父亲生前赚的辛苦钱,我俭俭、敛敛,存了一些,加上那笔抚恤金;它是你父亲生命换的,我妇人家不会创,只有守,将它买下后港二甲鱼塭丢着,由你舅、妗代看,以后时局若变,钱两贬值,你姊弟也有根本;你若想再升学,该当补习,或者自修,做母亲的,我都答应,家里再怎样,总不会少你们读册、买书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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