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信敬上〗
附的是一张学士照,贞观不能想象,当年看“仇断大别山”,烧破蚊帐的男生,如今是这样的泱泱君子,堂堂相貌。
富贵在手足,聪明在耳目——大信的眼神特别清亮,内敛十足而不露,看了叫人要想起:“登科一双眼,及第两道眉”的话来。
最独特的还是他的神采,堪若杂志中所见,得诺贝尔奖的日本物理家——汤川秀树。
然而这信却给她冰了十来日。
这段期间,贞观赶回故乡,因为银月即做新娘,必须给伊伴嫁。
姊妹们久久未见,一旦做堆,真是日连着夜,早连着晚不知要怎样才能分开。
迎亲前一晚,五人且关做一间,喳喳说了一夜的话;其实连银杏一共是六人,差的是她年纪小,十四、五岁,才上初二,说的话她听不热,而且也插不上嘴,又知道人家拉她一起是为了凑双数,因此进房没多久,便蒙头大睡。
新郎迎娶那日,贞观众人,送姊妹直送嫁到盐水镇;亲家那边,大开筵席,直闹到下午三四点,车都排好在门口等了,房内新娘还只是拉着她,放不开手。
贞观见她低头垂泪,心下也是酸酸的,只得一面给她补粉、拭泪,一面说:“点啊点水缸,谁人爱哭打破缸——”一句话,总算把银月逗笑了。
回程众多车队,贞观恰巧与她四妗同座;听得她开口问道:“大信有无与阿仲写信?”
“有阿,都是他在教的!考上第一志愿时,让他好好答谢先生!”
“唉!”
她四妗却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些时,他自己心情不好——”
贞观听出这话离奇,却也不好问什么。
她四妗道是:“他班上有个女孩子,大一开始,与他好了这几年,总是有感情的,如今说变就变,上学期,一句话没讲,嫁给他们什么客座教授,一起去美国了——”
“——”
“其实这样没肠肚的人,早变早好,只是他这孩子死心眼,不知想通也未?”
“……”
贞观悄静听着,一时是五种滋味齐倾倒;然而她明白,自己看重大信,并不是自男女情爱做起头,她一直当他是同性情之人。
因而今日,她应该感觉,自己与他同此心,同此情:可怜了我受屈、被负的兄弟!
又过一日,银月归宁宴亲,举家忙乱直到日头偏西,司机从门外几次进来催人,新娘才离父别母,洒泪而去。
贞观自己亦收好行装,准备和大姨夫妇返台南;她一一辞过众人,独独找不着银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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