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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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的那种僻静与自由氛围,做平时评论不会做的事:写景,抒情,虚构。比如他会写景驰骋文笔,虚拟大城的千年风景……记得当时我们曾死谏〃大城之路,要有尽头〃,希望他尽快回复以前兼具沉思与爆料的爱情主题,一向从善如流的他却笑道〃我才不会理你们〃。又比如极短的自传体小说,代入到他人的角度去感受另一个现实,于是有那几篇令人寒毛直竖的〃我死去的孩子〃系列,里面有想象的孩子孤独成长,与父亲老来受到的冷漠对待,但最恐怖的是连〃想象〃都再不能保护我们,〃这些只是想象〃的现实比想象的内容本身更沉重。因此梁文道知道什么是〃比真实还好〃:坏事希望它不是真的,好事更不必问真假。没有人会忘记他写过的大背包女孩,夜夜背着装有所有随身物品的大背包到他那里过夜,但他们甚至不拥抱,仿佛她从没有来过。

        或者,寄托想象和情感的文学,是我们的影子……即外于自身却又不能割离的一部分……失去影子我们就成了鬼魅。

        梁文道确曾向我提及他的金属疲劳:〃有时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做节目。〃社会学者理查德·桑内特说过,在私密性逐渐压倒公共性的转折时代,由于大部分人认为在公开场合流露情感是羞耻的事,而某些人会被民众赋予这种公开流露情感的特权(或者说代民众流露情感的责任)……因为这些人有更敏锐的感受力、更能感动人的表达力,以及超于常人的控制力,不会失控。他们必须清楚人们本身的模糊感受,将之提炼为更高层次的爆发,而在爆发后又能理性地出入自如。这三者缺一都会有损于威信。这是对群众领袖、杰出作者的要求,也同时是对于演员的要求。历史上的著名先例是左拉,他在1898年为〃德雷福斯事件〃给法国总统写了一封长达四十页的公开信《我控诉》,里面痛斥了法国整个政治及司法制度的腐败,其实并没有确实论点和证据,却可以把同意和反对的阵营像红海那样分开两半。刊出后,整个巴黎都在谈论左拉,德雷福斯事件变成了左拉事件。梁文道曾经在香港的天星皇后码头保育运动里做了类似的事,就是写了一封叫《时间站在我们这边》的公开信给发展局的官员,在码头被拆掉后言说保卫者的胜利,也把社会上的进步者和保守者像红海那样鲜明分辨。他一定明白,在这个忧伤难言的时代,他被挑选为最重要的群众领袖、杰出作者、演员。因为他曾是一个日夜颠倒、只为自己的兴趣工作而不上班的人,在黑夜将尽的清晨街头同时看到终结与起始,宿醉者的颓唐与循规者的碌碌,而他不属于任何一方。他在静坐禅修时可以把感官提升到超人的敏锐,这些敏锐让他理解苦难,并因慈悲而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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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节:星辰也有忧郁的影子(6)

        梁文道是何等机巧……我教写作时常常向学生讲解《我的病历》:他非常简洁透彻地交代疾病的客观情况,使用术语来显示知识,形容痛苦时不带情绪,病发时所有心思都用在计算周遭情况、他人反应之上……语言操作是简单的,那股计算的意志才是深不见底……那时他才二十岁出头。一个机关算尽的人之绝望,大概会是真正的绝望。然而梁文道的文风有英国知性散文的传统,那是以冷淡来表达自己的真诚。像《延滞》里写收到恨意如火的信,他的反应是〃我却想象,他其实已经不恨我了。就在他写完这封信之后,就在他寄信的一刹那,又或者在这封信漂洋过海来到我桌上的这段期间。连人都可以在一瞬间死亡,何况人的情绪?〃这真是叫人惊心动魄的冷淡,万物如一的冷淡。并不是很多伤心绝望的人能跳出自我,以旁观者般的语调向人一一剖析自己的情感、历史、罪愆,兜兜转转但一无自溺,他的真诚来自他对自己的冷淡,看他在书展叫卖时瞬间面对生死旧情,末了竟能以叫卖成果将一切轻轻带过。他的脆弱都由他自己处理,素情自处,甚至轮不到你担心。他的秘诀乃是与一切保持适当距离,包括对自己,以令观察透彻,又不失去行动的能量。对于这样的人,只能引用世上最懂讨好人的胡兰成:

        〃瞿禅讲完出去,我陪他走一段路,对于刚才的讲演我也不赞,而只是看着他的人不胜爱惜。我道:〃你无有不足,但愿你保摄身体。〃古诗里常有〃努力加餐饭〃,原来对着好人,当真只可以这样的。〃

        我和梁公通电邮时常常无话可说,只有叫他保重身体。他大概以为我是客气。

        ◇b。r◇欢◇迎访◇问◇

        (bp;第7节:八月(1)

        八月

        题解

        八月一日

        我都知道了;这一切谎言与妄想,卑鄙与怯懦。它们就像颜料和素材,正好可以涂抹出一整座城市,以及其中无数的场景和遭遇。你所见到的,只不过是自己的想象;你以为是自己的,只不过是种偶然。握得越紧越是徒然。此之谓我执。

        思念那不在这

        八月二日

        罗兰·巴特(rbr)在《恋人絮语》里有一个关于情欲的敏锐观察:〃许多歌谣与旋律描述的都是情人的不在。〃它们总是不厌其烦地述说情人远去的失落,因离别而起的愁绪,与孤寂守候的难熬。为什么?因为这是一个时常出现的状况,情人总有暂别或者消失的时候?还是情人按其本质就是一种长久不在、永远隐身的对象?

        答案似乎是后者,情人就是那不在身边的人:而且就算他在,也永远消除不了他流离他方的幻觉,与自己被留在原处无法跟随的惆怅。为了解释这么奇特的情况,罗兰·巴特还特别引用了一个古希腊词:p,对于那不在者的思念与渴望。

        p这个词与其他表述爱欲的希腊文共有一种亲缘关系,那就是无法穷尽、永不满足的缺憾。不知何故,意中人不在眼前,我固然日思夜想;即使他在不远处,我却依然难以抑止对他的渴望。何等怪异,却又何等正常,以希腊人的理解,这正是情欲的定义;而那情之所钟的对象,就是你的情人了。

        缘此我们又能领会另外一类不可思议的状态了。平常我们老是听说情人影像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的滥调;但是有些人却正好相反,愈是思慕,愈是失落,因为他无论如何就是想不起意中人的容貌。由于记不起对方的样子,他就愈努力去记。以至于再也分不出,究竟是因为忘记了对方而努力思考,所以成了爱情;还是因为爱情,才遗忘了对方,失却了对象。愈是想得,愈不可得,p的终极矛盾。

        不可分类者

        八月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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