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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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婚姻与户籍的文章,再稍作润饰,稍后就发给了《珈人》的编辑,这个月的专栏稿就算是赶完了。沈文澜为人处世虽然圆滑有余,但是每每发表新论却总是自信不足,次次都是先请钱笑这位特邀读者先行雅正一番,再送去给编辑审阅的。

        正在网上偷看经典签名档的钱笑右手托腮,硬是把翘起的嘴角摁回去,突然收到沈文澜的文章,心想正好调剂一下。打开文档,只读了一句“上海户口一如上海的书快烧卖,不知就里的听起来好像特立独行,与别不同,但论其实,倒更像是强充场面的权宜之计经年累月反而成了‘优势’。”就开始担心沈文澜这次必定是要引起公愤了。

        以小吃为喻不过是开胃小菜,沈文澜所写文章中,将上海户口带来的教育、医疗、劳保等问题都逐一剥开细说,看得钱笑这个土生土长的上海姑娘都不禁悲从中来——

        都说上海是高考特区,仿佛上海的学生在高考中得了大便宜一般,但其实如何?所有读过大学的上海人都心知肚明。别人是吃得苦中苦,自然可为人上人,在竞争日益激烈的大上海,未曾如外地学子一样下过莫大苦功的上海大学生被自己不缺人才的故乡排挤到了市郊荒野,高薪厚职丝毫不为自己的这个上海本地户口所动摇。无数被这所谓“遍地黄金”的大上海所迷的人来到这里,只为了他们的子女能拥有这个城市的户口,接受这里的教育,但数十年后,他们居安而不思危的孩子们已经变成了新一代他们的父辈曾不屑的年轻人,不懂得努力,也不懂的奋斗,以为有个上海户口就能安心玩乐了。若是如此,长远看来,为了户口而与一个上海人结婚,究竟是否划算呢?

        又说上海的医疗技术和设备都已经与国际接了轨,仿佛这片不大的土地上人人都有多大的保障一样,但全上海的三甲医院之中,哪一个不是全国人民的医疗资源?从天蒙蒙亮开始,挂号的队伍转了多少个弯,谁又能因为一个上海户口就插队到其他病人之前,谁又能在挂满了号的专家门诊里多领出一个号来?理想地来说,医生不会顾及病患是哪里人士而轻慢治疗;现实地来说,在医保问题上,其实也没有多少上海外地之分,只有富贵贫贱之别,自费的药品依然高不可攀,高提成的药品仍然是不少大夫的首选。

        常说上海的福利政策对老年人更有保障,都说将来每多活一年,就能赚进好几万,但随着老龄化的加重,就算是抽着青壮年的血,挤给老年人用,退休金也怕总会有崩盘的一天。我们尚未到那不知祸福的老年,可是青壮年的你我日子已经过得很不容易了。在这个被称为金融中心的城市里,除了尊严和真诚,什么都贵得可以,在超市里买一篮你以为一百都不到的东西,结了账倒要超过一百五,算算没有不对,可看着总觉得又多上了一回税。一样是国际化大都市,我们拿着香港人工资的零头,却要承受与之相差不远的消费压力,不用说日常生活,就是墓地的价位也在步步逼近,在这看似风光无限的大上海,其实活得很累,连死都贵。

        上海或许未必如有些人所想的矜贵,她还是北京眼里的“地方”,依然是广东、香港眼里的“北方”,仍旧是全国无数人心中的“魔都”。有这个城市户口的,大可不必高高挂起;没这个城市户口,也不需为此卖身于本地婚姻,当你带着这个户口走入婚姻,你唯一可以对你的配偶说的,便是一句“让我许你一个不容易的将来”。

        ……

        钱笑方才被摁下去的嘴角又翘起来,在上跟专栏作家谈起了这篇专栏的未来,“我看你这种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的文章大概在编辑手上就会被枪毙吧,你这次早于截稿时间这么多的交稿计划搞不好要破产喽。”

        沈文澜看到屏幕上的这两行字,半蹲着站起来,越过格子间的障碍,给了见钱眼笑的钱姑娘一个极度狰狞的表情。虽然从来都会向钱笑拿一些“读者意见”,但是沈文澜却从来没写过那些刻意迎合读者口味的文章,每每被编辑退稿大都是因为“不能写出与读者有共鸣的内容”,反而“自认为特立独行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正在跟编辑交流意见的沈文澜不幸被老谢看到,立刻就被抓了个现行,“小沈!你不要这样子,上班么就是上班,你结婚要请婚假么也很正常,但是现在你还在工作,那就要好好做!”

        部门主管老谢是摸鱼界的老前辈,一把年纪在公司里但求无功无过,得过且过,对手下人也从来没什么格外严格的要求,只是近来公司里都传说公司要卸磨杀驴,这几年连余热都发挥光了的一些老臣子都纷纷中了招,所以他时常杯弓蛇影,今天一早就看到冯一帆来兴师问罪,更是犹如惊弓之鸟一般,最好让整个人事部的职员都一刻不停地高效工作。

        老谢一提到婚假,钱笑就不知死活地起来接话,“那到时候要是老沈请谢总你去吃喜酒,你打算包多大的红包啊?我们这帮做小职员的,总归要看领导意思办事的呀。”

        本就担心自己的事业岌岌可危的老谢一听在如此风雨飘摇的情况下还要他送礼,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小姑娘话多的嘛,事情都做好啦?”

        钱笑硬是要在老谢的伤口上撒盐,神情夸张地开起了玩笑,“切,这个月做得再好,一个红色炸弹扔下来,我们算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

        因钱笑的这一句话,中午习惯了出去吃饭的月光族人都委屈自己到食堂去吃大锅饭,沈文澜唯有安慰道:“我也不急着办,就算办也不会大操大办,简简单单弄一下就行了。而且人情也就是个心意,大家这样子从牙缝里抠出来的钱,我就是拿了也不好意思啊。”男人和办婚宴的钱都不是自己的,故而沈文澜慷他人之慨的时候也就格外豪迈。

        在婚嫁市场上不断贬值的女人突然脱离苦海,还得以给人民群众丢红色炸弹,其他还在苦苦挣扎的男男女女苦不堪言,一时间哀嚎遍野,丧尸处处。

        “话是这么说,但是现在又不是我们一整个部门的人凑份子买个热水瓶就能去喝喜酒的年代,再说了,万一签到的地方把礼金都唱票了呢?”在番茄炒蛋里挑葱的小王一脸苦巴巴地说着。

        一石激起千层浪,对如今婚宴礼金的诸多抱怨和想法都被这句话引了出来,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讨论起了自己参加过的那些个婚礼,想到荷包又要瘦身,一个个都是悲从中来。

        员工餐厅里的人来来往往,昨天难得屈尊下来吃饭的总经理也没再出现。员工餐厅的菜色数年如一日,冯一帆没有完全放弃食堂,也没有减少去外面餐厅的次数,忽然回头,才发现原来现在食堂的番茄炒蛋里已经加了葱,以后来不及吃饭的时候,连最后一个安心合适的保障也失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我妈妈做的烧卖真的很好吃啊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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