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啸卿有些惊讶,他原以为薛聆诺会在这里嚎啕痛哭一场,他已经做好了用怀抱兜下她所有的眼泪、为她再狠狠地心痛一次的准备。
但她始终安安静静,鼻尖是红的,眼眶是红的,有一泡泪水汪在那里,裹着火光跳跃闪烁。
却直到最后也没有掉下来。
他不明白,其实薛聆诺想哭,真的很想很想,想要抱住凌子岳的墓碑,将嘴唇印在那张脸庞上,不遗余力地大哭一场。
可她总是记得,也确信无疑,凌子岳说过的,他会一直在身旁看着她。
如果她难过,他会比她更难过。
小时候看过一部电视剧,讲的是那首著名的《康定情歌》背后的故事。
男主角被抓去深山里淘金,因为试图逃走而被打成残废。他为了不拖累女主角,让人带话给她,告诉她自己已经不在人世。
他还造出了一个假的坟墓,让女主角去看。
薛聆诺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场景:女主角趴在坟上哭得肝肠寸断,男主角拄着拐杖,就躲在一旁的树丛里。他痛哭流涕浑身抽搐的样子不亚于女主角,却只能拼命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她忽然回头四顾——
可这是现代化的墓地,周围所见只是一座一座墓碑,没有可容肉身藏匿的树丛。
她不能让凌子岳的灵魂也那样狼狈地哭泣,那个画面,属于别人的与她无关的画面,是让她在这么多年之后想起来都还会心痛的,这样的情形,她怎么忍心加诸于她的子岳?
照片,一张一张,全是属于他们俩的过往,没有人,只有背景,悄然无声,只因大爱无言。
子岳,你知不知道,这是我心里揣了很久很久的一个小计划。
那时候,我常常担心,担心你将来万一不想娶我怎么办?
或者,万一在我已经很想很想嫁你的时候,你却还不那么想娶我怎么办?
所以,我早就想好了,到了那个时候,就由我来向你求婚好了,没有关系,反正我一直都是这样傻傻地爱你,没有办法去计较公平不公平。
何况那么多年里,一直都是你对我更好,我们俩之间,早就没有公平可言。
我会把所有那些承载着我们最美好回忆的地方重新走上一遍,用相机把它们拍下来,再洗出来。
我会买一棵圣诞树摆在家里,把照片挂在树上,密密麻麻挂满一树。
我会把它摆在一进门就可以看见的地方,等你回来,一打开门,就会看见我跪在地上,和我们的回忆一起,请求你。
请求你,娶我,好不好?
我想了那么多,那么具体,那么生动,想了那么长的时间,只没有想到,我的求婚树,竟然会是在这个地方。
我们的回忆,竟然会一步一步,走到如此出乎意料的所在,而后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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