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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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厕所随便洗了把脸,冰冷的水划过不再细嫩的皮肤,我撑住水池台面望着镜中自己通红的双眼,该死的鱼尾纹!镜中脸色灰败的人重重叹了口气——26岁的尴尬年纪,还算骑在青春的尾尖上,尚可厚颜称得上女孩儿,然而为何我却陡然生出一种无力把握之感?越过今天,时光携着不再可爱的年岁如坐上了过山车般顺坡而下,没有存款,没有爱情,没有事业,除了一个还算令人欣慰温馨可靠的家,我,一无所有,而这个生我养我的城市也在日复一日的雾霭烟尘中变了模样,抽丝剥茧地将曾经的那般熟悉剥离,令我少了分眷恋,多了些烦躁。又叹一口气,我该认真思考与我家太后好好谈一次,让她做好强大的心理准备,跟她不成器的女儿我过一辈子吧!

        “小芹,你怎么还在这!甲方的人已经来了,周总找你呢!”我蓦地惊醒,前台小妞张阁气势汹汹冲了起来,那气势活像捉奸在床的正室。“知道了知道了。”我缩了缩头,赶紧扯了张纸胡乱抹脸。

        “赶紧着啊,我先回了,还得端茶送水伺候那群爷呢。”张阁风风火火扭头就走。张阁,正宗北京妞儿,此妞儿素来脾气火爆,直来直去,原先家住前门胡同儿,后来拆迁,搬到了和平里,从此栖身百万富翁行列。因此上踏踏实实在这个小公司做了个前台,可谁知运气不好碰上了个吝啬如葛朗台的老板,不但做着前台,还兼秘书,替老板安排行程订机票旅馆;保姆,照顾常常光临公司的老板女儿;以及比如今天,为大大小小的客人端茶倒水煮咖啡。

        我迅速回归现实,驱散浑身的倦怠,打叠起十二分精神预备好给甲方的汇报。作为实习生刚来公司的时候,我对给甲方汇报这回事是怀着无比崇敬以及畏惧的,负责带我的朱工在汇报的时候总是如单田芳附体一般,对着一桌子的厂长局长书记经理面不改色镇定如恒,往往将一场汇报做得好似茶馆说书,抑扬顿挫精彩十足,口水四溅在投影仪的幽暗灯光里,令我敬佩不已。而摸爬滚打了4年以后,终于我也能扛起汇报这面大旗,承担起添油加醋欺骗甲方的任务。反正真正一锤定音的哪里是汇报的一张图板呢,还不是酒局上一杯无色茅台!

        、四、

        淡定,微笑,稳稳踏入会议室,我恭敬叫了声“周总。”在下首落座。低眉顺眼,逆来顺受。这是我在对付周总时的秘籍。面上听着周总与作为甲方的延庆旅游局局长互相拍马寒暄,我偷偷瞄过一溜的秃头书记部长,蓦然瞥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腰背挺得很直,脸上有一点儿不屑,有一点淡漠。是他!真的是他,力挫我尊严的元凶,提前溜号的相亲对象,陈风。

        事情就是这么巧。譬如我,这辈子活了二十来年也没有碰到过些许超出常理的巧合之事,这样的境况算得上是破天荒头一遭。然而这并不是电视上书本中常有的烂俗桥段,比如女主角摔一跤总是能碰巧跌倒男主角怀中之流的,我这番巧遇的并非善类,而是并不怎么光彩的相亲对象。

        此时此刻,陈风这厮正人模狗样穿了一身西装,头发梳得熨帖且一丝不苟,更显得棱角分明。全然不复与我相亲那日的邋遢景象。“这是延庆规划局的陈工,这次会与我们合作。”周总介绍道,那厮一副翩翩公子样标准的职业微笑挂在嘴角,全然不认识我般矜持地点了点头,眼神里写满了淡漠。虚伪!我暗骂。于是也虚伪地向他微微一笑。

        汇报在欢乐友好祥和的气氛中结束,接下来自然是甲方此行最重要的项目——酒局战场。我收拾着散落的本册,不动声色地看老板们换上了一副生龙活虎的表情准备下一场战斗,全然不复方才汇报时的死气沉沉,还有一位不知是处长还是部长的分明陷入了沉睡,他的清亮的口水在投影仪下泛出诡异的蓝光。等着一干人磨磨蹭蹭出了会议室,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关上投影仪,准备回家大吉。

        门忽然又被推开,周总兴奋地向我招招手:“莫芹,汇报不错!一块儿去吃饭,走!”我半个懒腰生生被憋回,心下一片荒芜。罢了,圣命难违,纵然再不愿,也不能表现出分毫不情愿。我扯了扯下撇的嘴角,生生掰出一个笑,“好,谢谢周总啦。”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实主义如我。

        依然是大宅门。天下的酒局都似曾相识,这次也不错分毫顺序地进行着。酒为过三巡,酒桌上已经没有什么局长经理,只有兄弟朋友。老总们脱下西装发泄般将自己灌个饱,我这种小娄楼却要比平时更加头脑清明手脚灵动,哪杯该添酒哪位要夹菜,什么时候要加菜什么时候要敬酒,几圈下来我的神经绷得紧紧的,自己该喝的酒一滴不少。

        抽了空隙我终于坐在椅子上,偷偷地夹了口茄子就着白饭猛扒了几口。那头周总满面赤红大叫起来,“莫芹,替我敬孙局一杯!”又转向已经找不到北的孙局长,勾了他的肩膀眯眼道:“这姑娘能喝着呢,别看外表柔弱了点儿。”

        我只有苦笑,酒桌饭局上我又何曾能有半分柔弱呢。不知道第几杯辛辣的茅台下肚,加上昨晚的通宵,我只觉心跳如鼓,颇有一种灵魂出窍之感。胃里一阵阵地泛着恶心,我摇摇晃晃摸到厕所,随便抱了一个马桶开始惊天动地地吐了起来。

        把胃里差不多吐了个干净,我推门而出的当儿隔壁人也刚好迈出了一只脚。竟然是陈风。我被酒精荼毒的迟钝神经反射了好久才把吃惊传到大脑,怎么是个男的!对面的陈风显然没有遇到过如此情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我顺着他略带惊恐的眼神瞄到了一溜儿洁白的小便器,又顺带暼了眼镜子里自己灰败的面色和迷离的醉眼,一个精灵酒醒了大半,原来是自己走到男厕所了。

        我自己到没什么,活了这把年纪了什么没经历过,区区一个走错厕所这么小的事也至于大惊小怪。我淡定地走到洗手池前面有条不紊地分别洗了手、脸,还顺手掏出梳子梳了梳头发,间隙对陈风点下头:“不好意思啊,我走错了,这就出去。”

        陈风也走过来拧开了水龙头,“你让我以为是我走错了。看来你经常干这种事儿啊?熟门熟路的。”我谦虚道,“一般一般,一个月总得有那么几次,都习惯了。”从镜子里看到他吃了苍蝇的样子,我不禁得意,还想羞辱我,我可是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用大蚊子的话说,脸皮之厚足够让城墙拐个百转千回的弯儿。我深以为然。

        陈风说:“你怎么那么不矜持,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好像不是这样的。”

        我回他:“那我应该什么样,你下次再见我我还又不一样了呢。你不就说我脸皮厚,告诉你,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年纪和脸皮,并且脸皮随着年龄呈几何级数增长。你放心,相亲这事儿我绝对守口如瓶,不会说出去坏了你清誉。”

        门口一个也来上厕所的妖娆女子眼睁睁看着我和陈风前后脚出来,瞪了双大眼猛看门上的标识。我善意地提醒她,“女厕所在那边,不好意思,是我走错了。”她还感激地说了声“谢谢啊。”

        我大度说:“别客气!”

        转回酒局,看老总们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我熟练地打电话叫司机,给饭店签名记账,替周总拿衣服,扶出门上车,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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