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指着身边的沈小眉说,你看,这位女孩,她老爸现在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跟植物人没什么两样,她愿意倾家荡产来挽回她老爸的生命。可是你呢,年纪轻轻的,不过就是受了一些挫折就放弃了生的希望,你知道医院里还有多少绝症病人在时时刻刻与死神顽强地抗争吗?其实一个人只要还拥有健康,就说明他还拥有人生最宝贵的财富。只要还拥有健康,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
那个小伙子苦笑了一下,说,姚记者,你不用安慰我了,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这些年来,当别人奚落我时,嘲笑我时,当我遇到挫折时,我总是用你说的这些话一遍遍地来安慰自己,可是到头来,我还是一次次被伤害,我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前途。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我觉得自己已经承受不了了。真的,姚记者,我现在觉得死亡一点都不可怕。我坐在这上面,没有一点害怕的感觉,而我以前是有恐高症的,站在三楼上往下看一眼都会头晕,但我现在不了。我内心很平静,我觉得我自己就要解脱了,另一个世界一定不会有这么多的痛苦。我很高兴能够认识你,这个是有太多的人都在伤害我,包括我最亲的人,只有你在关心我,帮助我,没有一点目的。我很感激你,要是我是个女人,一定好好地爱你!我要求见你一面并不是要听你的安慰,只是想在临走前跟你告别一声,你多保重!
话刚说完,那个小伙子就跳下了桥。桥上顿时响起一片尖叫。沈小眉紧紧地搂着我的腰,把头靠在我怀里,闭着眼,嘤嘤地哭泣着,不敢看眼前的一幕惨象。
小伙子跳下去的瞬间,我看见一张粉红色的小纸片从他上衣口袋里滑出来,随风飞舞,缓缓坠落,我想,那一定是他用我给他的钱买的,从汉口到重庆的火车票吧。
尽管桥下早有几艘警方的橡皮艇在等待施救,但在如此高的地方掉下去,倘若不是奇迹发生,任何人都是不可能生还的。两个小时后,正在公安局接受询问的我接到消息,那个重庆小伙子的尸体已被打捞出水。
很多日子以后,我仍然时常想起那天在长江大桥上劝说那个小伙子的情景,想起他憔悴空洞的眼神和苍白瘦削的面庞,想起他对生命的绝望和对温暖的渴望,以及那张随风旋转坠落的、从汉口到重庆的火车票。
第17节:一夜情
每天陪沈小眉去同济医院看望她老爸,就好象穿越一条生死隧道,隧道的这头是光明,那头是黑暗。每一次从光明到黑暗又从黑暗到光明的穿越是极其痛苦的,感觉有一双巨手在挤迫着自己的心脏,让人透不过气来。
我想很多照顾绝症病人的家属为什么脸上都有那种虚脱倦怠的表情,不仅仅是被沉重的经济负担压迫的,也是被那种日日直面死亡的无形的精神压力所折磨的。
那天晚上把沈小眉送回沈家花园,心里压抑得慌,我想找个人去喝酒,打周建新的电话,却又关机。我想这小子八成是去武大听哪个狗屁教授的文学讲座了,他平常都是24小时开机的,只有去听神圣的文学讲座,才会把亲爱的手机关掉。
周建新是典型的文学青年,一直很不屑我们杂志发表的那种媚俗文章。大学期间他为不少女孩子暗地里写了很多情诗,却因为胆怯一首都没有送出去。
我记得他有一首《想你的日子》是这样写的——
窗纸摇动着季节的困惑
有风从田野里走过
那些篆刻于门轴上的往事
随着年月的转动而倍增痛楚
酒瓮却总是在满月的时候倒空
想你的日子
狗尾巴草便黄了
插在画中的情绪
已装饰不成一幅风景
零零落落地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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