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三岁的时候,北京举办第十一届了亚运会,这直接导致了“亚运村”那块地皮脱离了“城乡结合部”的划分,于是从三岁开始我就幻想着奥运会能让我家也变成“奥运村”,摘掉“城乡结合部”的帽子。大街小巷,放眼望去都是盼盼那张憨态可掬的笑脸及手捧金牌的那份野心,从那时起我深刻地明白了“矛盾”的涵义。
我妈也趁着热闹给我买了个熊猫盼盼的玩具,这熊猫可不是一般的毛绒玩具,装上三号电池以后就开始慢悠悠地爬,一点也不嫌弃自己爬得很难看。我们会嫌弃鸡下的蛋不够圆,会嫌弃猪好吃懒做又笨又脏,会嫌弃猫狗的传染病及大爷习性,但我们永远不会嫌弃熊猫的反应迟钝,因为它们自己都不会嫌弃自己。
如果上升到人生态度高度那就是:只要我们不嫌弃自己,那就没人能嫌弃我们!
进入幼儿园前最后的快乐时光,就是在家里看录像带,当然不是那种毒害小朋友身心健康的黄色录像带了。当电视里有人接吻我妈就告诉我他们是在啃猪蹄,所以小时候我被灌输的思想是叔叔阿姨们都很穷,一个猪蹄还得一人一口,多不卫生啊!
我三岁就自诩为走在同龄人的前列,因为我看的动画片都是国外的!最喜欢的是两部,一个粘土动画《企鹅家族》,一个捷克的动画片《鼹鼠的故事》,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这两部动画片共同的主题是“生命的孤独”。
每次开头,小企鹅p都扛着一个包袱孤独地出现在屏幕上,他个性开朗活泼、爱恶作剧、直肠子、精力旺盛、好动,但作为一个哥哥,因为有这样的性格,让爸妈觉得不靠谱。p是p的妹妹,当她还在蛋壳里时,p很认真地守候着她,所以即使兄妹常常吵架,他们俩的感情还是很好。爸爸pp的工作是邮差,他很辛勤的工作,也是一个全心全意爱家的好父亲,而且他常常赞赏p帮他送信。和蔼可亲的母亲,自从妹妹出生之后,就比较偏重照顾妹妹,所以让p感到忌妒、寂寞。
我哭得稀里哗啦的一集是《妈妈不要我了》,p为了得到母亲的注意力,拿了一口锅往自己头上翘,怕声音不够大就自己“当当当”配音,在妈妈面前晃悠来晃悠去,无济于事后扛着包袱离家出走。虽然是圆满的结局,但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问妈妈会不会也不要我了?
妈妈们的答案应该都是一样的:“你不乖就不要你了!”
于是从此以后我们都当了很长一阵的乖孩子。只是当我们开始淘气撒谎惹是生非后,发现妈妈还是坚定不移地守在我们身边,然后我们更肆无忌惮地淘气撒谎惹是生非了,那句“你不乖就不要你了”成了妈妈们编织的最拙劣的谎言。
鼹鼠总是发出没心没肺的爽朗笑声,但也是一个人走来走去的鼹鼠最早让我们知道什么叫难过,可还是会一集一集地追着看,我又一次体会到了矛盾的威力。多年后我看见同龄作家那些忧伤来,寂寞去的句子时,我都会想起那只鼹鼠。
“寂寞的鼹鼠总是会用心的记住它生命中出现过的每一个朋友,于是我总是意犹未尽地想起这只鼹鼠,在每个星光陨落的晚上,一遍一遍数它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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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
我上幼儿园了,是一所很高档的全寄宿幼儿园。
打死谁也不相信,我在幼儿园里是个受欺负的主儿。我的成长遵循着“物极必反”的自然规律,当一个人被欺负到一定程度以后,他也就明白了“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这歌词蕴含的深刻哲学意味。
所以我现在变成刀枪不入的姑娘。
幼儿园就是一童话森林,我们都是一群小兔崽子,二十个小兔崽子被两个大灰狼外婆所统治,还有面目狰狞的女巫时不时地来视察情况,看那只小兔子不乖了,就把它关进小黑屋里面壁思过。
很不幸,我被关进去过,整整一个中午我都被遗忘在黑暗的橱物间里。香的饭菜味从门缝里诱惑着我,电视里蓝精灵俏皮的声音吸引着我,其他小兔崽子们蹦蹦跳跳的游戏声牵引着我,四个小时里,我绝望地意识到大灰狼和老巫婆都把我忘了!
“希曼请赐予我神的力量吧!”
“机器猫请赐予我任意门吧!”
“花仙子请赐予我翅膀吧!”
“奥特曼请赐予我打败巫婆的力气吧!”
当我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情况下,眼泪往往是出其不意的制胜法宝,小黑屋里的嚎啕大哭终于唤来了狼外婆的注意。当她带着不耐烦的神情把我放出来时,我的袖口上的鼻涕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为此她多付出了洗衣服的劳动。并且极不情愿地从厨房为我端来了一盘炒豌豆,我认出那翠绿的豌豆是我们上午艰辛的劳动成果,本是她晚上独享的食物,却被我毫不留情地填补了中午没吃饭的空虚。
我在狼外婆气急败坏的神情下,在其他小兔崽子嫉妒似火的神情下,伴随着巫婆假模假式的关心下吃完了这顿“特殊的晚餐”,我吃了八十九个豌豆,掉了两个在地上。吃完饭后我战战兢兢地收拾了碗筷,掉下的两个碗豆悄悄地藏在了手掌,当晚上被狼外婆找碴批评的时候,我狠狠地碾碎了那两颗豌豆。
后来我得到了妈妈的补偿,她在接我回家的路上,沿着河边的叫卖声给我买了一斤的青蛙腿,回家红烧给我吃,味道那叫一个香嫩!我边吃边鼓励自己忘记青蛙能消灭害虫的事实,我心想你们还是先在我肚子里消灭馋虫吧!我喜欢的另一道菜是红烧鱼籽,每次妈妈做鱼的时候都会单独拿个小碗替我装上鱼籽,说鱼籽补脑,虽然一个鱼籽就是一个生命,可我吃得还是津津有味。现在呢,河边贩卖青蛙的人早就不见了踪影,改名为“牛蛙”的生物在每个餐馆被集体“水煮”,卖鱼的小贩总是在卖鱼前,把鱼籽掏了出去,能吃到漏网鱼籽的可能性比中彩票的可能性还要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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