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次爱还要幸福。西门屯大队领导人为了向全县树立自己的良好形象,专门召
开了全体社员大会,宣布了现场会期间的注意事项,其中一项就是严禁本屯社员,
不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不得到大缸边去喝糖水,有胆敢违反者,扣一百工分。
外村人争喝糖水的丑态让我为他们感到羞耻。我更为西门屯人高度的觉悟或者说
是克制能力感到骄傲。尽管我看到了许多西门屯人眼瞅着外村人喝糖水时那种复
杂的目光,尽管我知道西门屯人看到外村人畅灌糖水时心里的复杂情绪,但我还
是钦佩他们,他们忍住了,不容易。
但现在,终于有一个小子忍不住了,不用我点名道姓你也猜到了他是谁。他
就是我们西门屯建屯一百五十年历史上最馋的小孩,是,就是莫言,就是那个现
在猴子戴礼帽装绅士的莫言。这小子把上半截身体探到缸里,好像一匹干渴的马,
急于喝到缸底的水,但他的脖子太短而缸又太深,于是他就找来一把白色的铁勺
子,用一只胳膊,努劲把大缸拉得倾斜,使缸里残存的糖水汇聚在一侧,然后他
伸出勺子去舀。他一松手大缸沉重地恢复原位,从他小心翼翼地端着勺子的姿势,
我知道他有所收获。他将勺子举到嘴边或者是用嘴靠近了勺子边,然后他慢慢地
扬起脖子。从他脸上那表情我就知道这厮尝到了糖的滋味过上了片刻的甜蜜生活。
他用勺子刮光了大缸里最后一滴糖水,勺子刮着粗糙的缸底,发出“嚓嚓啦啦”
的令我牙碜的声响,这声响听上去比高音喇叭里的声音还刺耳,折磨着我的神经,
我盼望有人来制止这小子给西门屯人丢脸的行为,这小子的行为如果再持续几分
钟,我就有从树权上掉下去的可能。我听到许多猪都被这声音惊动了,它们醉意
蒙咙地喊叫着:“别刮啦,别刮啦,牙碜死我们啦!”那小子把两口大缸掀翻在
地,人钻到缸里,大概是用舌头舔缸底吧?一个人能馋到这种程度也算一个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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