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是不是太缺乏观察力了?”我问。
柳迎风做出无可耐何的表情,不答。
我能理解。感情上出现了的问题,永远都会是一个问题的。我对迎风毫不保留地说起我家里发生的事儿。
我妈只是在最近有点感觉到我爸外面有女人,可惜太晚了。如果在一年前就感觉到了,也许还有点补救。不过,我并不觉得补救于我妈有什么意义。因为爱情吗?不,因为自已的不甘心。想想,有哪个女人愿意将自已的丈夫恭手供让给别的女人的?尽管这个女人根本就不再爱她的丈夫。我妈就是这样的女人。对于她来说,我爸就是她的财产,她的私有物。
我停了停,从555牌香烟盒里弹出一支烟来,柳迎风立即替我点上。
我爸那人,虽然模样儿跟英俊潇洒毫无联系,但脾气还行,温和诚挚,襟怀坦白,值得人信赖,凡事不与人斤斤计较,挺有男人味儿的。怎么说呢,就是那种全仰仗以个性取胜,久而久之能够博取女人喜欢的男人吧。我看出来了,那女孩是真的喜欢我爸,并不像我妈所说的是为了想得到我们家的财产。我家那间店能抵得了多少钱我妈心里比谁都清楚。
我妈央我劝我爸回头。我妈不会亲自去求我爸重新回到她身边来的。一个女人,对于自已的男人做了对不起自已的事儿,还要去央求她的男人的谅解,那于女人来说的确是很羞耻的事儿。那时,我心里虽然对是否能劝我爸回到我妈身边丝毫没底儿,但我还是应承下来了。我想,为了我妈和我们这个家的完整性,我无论如何得努力去试试。当我和我爸单独在一起还未开口时,我爸说,科子,你什么都别说了,爸是铁了心了,爸这回是真的爱上了那芬。爸和那芬在一起品尝到这辈子从来就没有过的快乐和幸福。是的,和你妈在一起,也有过快乐和幸福,可比较起来,幸福与快乐又是那样的相差甚远。一种是浮在表面的幸福与快乐;另一种才是发自内心的……是的,听着我爸的这些话,再看看我爸的表情,那张铺着不少皱纹的脸上真的是爬着从未有过的幸福与从未有过的坚决。我还能说什么?结果我自然是一言不发。我想,即使我劝我爸回头了,又能怎样?我爸就能将给予那芬的那份爱重新像还一样东西那样还给我妈或转移到我妈身上来么?而况,那芬那女孩我一眼就看出来她是那样的善良、温柔和善解人意,都是怀孕六个月的小女人了。那芬也主动找我谈过,她说我爸是她爱的第一个男人。听了这样的话,我又能说什么?
我谈到这儿,柳迎风用好奇的、猜度的眼神看着我。我继续说下去。
说真的,从看到那芬那个小女人时,她身上特有的那分单纯、美妙立刻就打动了我的情感。听着她慢悠悠地、略带伤感的语调,我发现我已经站在她的那一边儿了。对了,她的声音又轻又软,好听极了,像一杯泡得恰到好处的茶一样能滋润人的心灵与精神。可是,我并没有表露出来我站在她那一边了。我表面上仍然装得很厌恶、很恼怒、很鄙夷她的样子看着她。
我对柳迎风隐瞒了这样的一个真实的细节:我看到过几回那芬后,不知不觉地拿那芬同我妈相比,当我站在我妈面前时,看到我妈那副不修边幅、唠唠叨叨、说话粗声大气而且还时常“带渣儿”,一点女性的味道也没有。女人和男人一样,都要具备点自已性别以内的味道的。我那时就当着我妈的面儿在心底暗暗地说:难怪我爸看上别的女人!
我惆怅地来到我妈的卧室,静静地站在她的身边。我那样子,我妈肯定看出我没能成功地劝回我爸。这仿佛是她所预料到的。但是,使她没预料到的是,我竟然反过来劝她放过我爸。我低着头,不看我妈说,妈,还是离了吧,这样对你们三个人都有好处。我说完后,我看到我妈惊讶地望着我,眼睛像被钉在我脸上了似的,那眼睛里的射出来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我脸上划来划去,足足有五分钟没有移开过。好久,虽然我站在我妈面前只有五分钟左右,可我觉得比一个世纪还要长。我妈的脸色气得红一块青一块的,我感觉到我的那句话的份量。我站着一动不动,我在等。我在等我妈冲我发火。儿子扔下老妈而站到背叛家庭的爸爸的一边,妈妈怎么不发火?!
我妈朝我扬了扬手,那显然是准备抬手给我一记耳光而临时作了修改的动作。是什么原因使我妈“临时改变动作的?”我不是不清楚。因为我妈突然意识到,她给我一巴掌肯定会毁了什么。比方说,母子之间的感情。我虽然劝她跟我爸离了算了,但她心里有数,我始终是站到她那一边的。倘若她给我一巴掌,我就会抽身走掉,谁的边儿我也不站。我有去处,我有能力站到自已的一边儿。那动作示意我出去,让她想想吧。第三天,她流着眼泪苍白着脸对我说,你去跟你爸说一声儿,叫他明天一早到我屋里来一趟,然后我和他一起去办离婚手续。
(bp;“可是……”我眼前仿佛又看到我妈的情景,那是我见到我妈活着时的最后一面的情景:“我自然是既难过又松了一口气地将这事告诉我爸。我想我爸的心情不一定轻松。那天和他在一起吃晚饭,我爸喝了不少的酒,差不多把一瓶都抽光了也没说一句话。他喝了一夜的闷酒。我也陪他喝闷酒来着。实在是没什么话好说的了,我就对我爸开玩笑说:‘爸,你可真有能赖,是个绝对的、合格的、一流的炮手。算是百发百中了,谁也比不上您。我妈说你跟她结婚前一个月里玩大人玩的“小孩过家家”就让她怀上我了。现在又那么一炮,又给我弄来一个未来的弟弟或妹妹出来了。”
“你小子……”爸笑盈盈的望着我,很有几分得意。明显地是一副成功的男人的得意。男人有两样儿事是最值得他们骄傲的,一样儿事是事业上有所建树;另一样的性功能健全。
“第二天,我爸去我妈卧室找她时,发现我妈还睡在床上。我爸连喊了几声儿我妈,可我妈仍然没有声息,我爸拉开窗帘,透过窗外射进来的阳光一看,我妈脸色煞白,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那样子一看就是没有体温和呼息的人的样子。”我妈自杀了。床单上一片腥红,她是割腕自杀的。
我狠狠的吸了一口烟,我没将烟吐出来,而是吞进肚子里了,一时呛得我连连咳嗽不停。
“你,恨她,还有你爸么?!”柳迎风问得小心谨慎。
“说不上来。”我摇摇头,又点点头,良久,说:“我妈太傻,是不是?”
“别难过,洛科,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迎风,告诉我,我做错了么?”我眼里浸透着悔恨的泪水问道:“我妈妈为什么要那样傻呢?”我的嘴唇颤动不止。
“乖,这不是你的错,这是生活的错,生活犯错了,就将它的错推到人身上……”柳迎风抚着我的脸,像抚摸一个受了重大创伤的孩子,难过得有些说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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