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老麦对雯的信任、指派、说话的语气,虽表面听起来有点生硬,但那生硬也完全出自于对雯的爱的认可和不可抵毁。老麦是将爱的重心偏向雯的,他不是感觉不到这点。只是不敢承认、不敢面对。
但老麦爱雯总不及他爱自由爱得执着和深厚。老麦对自由的爱从来都是大于对于一个女人的爱的。老麦比谁都更需要女人的爱情,但老麦想撇开婚姻。老麦从前曾情绪低落地对我说,我相信爱情,可是我无法信任婚姻。再伟大的爱情也是经不起婚姻的检阅的。
我觉得老麦的这句话说得非常经典。我爸爸和妈妈的婚姻不正是如此么?!受着老麦的影响,我不渴望婚姻。至少不急着渴望过早地步入婚姻。但我不会拒绝婚姻的。在看到雯无法成为老麦的妻子时所承受的痛苦,我的心就软下来了。我想,女人爱上一个男人后,都是希望嫁给那个男人的。三十或四十?我希望我最好是在这个年龄里同一个女人结婚。
雯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老麦的。是谁的,雯自已也不知道。那是雯酒醉后让哪个混蛋给弄出来的。
老麦也知道不是自已的,但不对任何人讲。老麦对任何人讲的是雯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雯不是个随便的女人,雯犯这样的错儿肯定与老麦脱不了干系。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但又无法和她爱的男人结合,是容易产生极度的伤悲和某种“自虐”行为来的。老麦是个聪敏的人,表面上大大冽冽、一副自由派的玩世不恭的样子,实则感情细腻如丝。雯为他怀过两次孩子,但又背着他将两个孩子打掉。这也是出于对老麦的爱。雯知道,老麦始终将婚姻当作自由的羁绊的。但这一次,雯怀了别人的孩子去医院堕胎,老麦从别的员工那儿知道后,赶往医院。恰巧听到医生对雯说,这一次打胎是有很大的危险的,生命的危险虽然不大,但以后是要丧失了做母亲的机会了。老麦注意到,雯在听到医生这样如宣告的话语时,身子不自觉地倒退了一步。这是雯的一个晕眩的姿势。老麦赶紧搀了一把,感觉到雯的手心手背一片虚冷,汗涔涔的,脸色苍白如纸。
“你想想吧。”医生用同情的语调强调说。仿佛医生本人也得要再好好想想似的。医生是个有点良心的年轻女孩儿,刚出道不久的嫩模样儿,人生的经验还没有来得及积攒多少。这样的人的善良比起年纪大点、生活阅历丰富的人的善良,要地道得多,纯洁得多。
“已经没什么可想的了。”雯望着医生,视死如归的表情。老麦看得心痛。老麦从来没有为一个女人产生这样的心痛的感觉出来。
“这个……”医生迟疑地说着,眼睛却是看着老麦的,眼里有种蔑视。老麦不是没感觉到,医生将他当作是“罪魁祸首”的,“那就准备手术吧。”
老麦突然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背叛自已的“自由主义”,一字一顿地对医生说道,“医生,我们决定留下这个孩子。给您添麻烦了。”说着,连拉带拖地将雯带出了医院。
“我们结婚吧,下个月。”老麦拿定主意,并不给雯考虑的口气。
“算是同情还是可怜?”雯冷嘲热讽地说。
“什么都有。婚姻本来就什么都包括,比如责任、义务……不是吗?虽然我无法保证我婚后能成为一个所谓的好情人或好丈夫,但我相信,我能够成为咱们未来孩子的好父亲。”老麦用的是“咱们”。老麦看着雯,仍然一字一顿地说道。老麦从来没有对任何女人说过爱呀之类的。包括对雯也是如此。也许不是不爱,而是怕爱情毁掉他三十多年来精心守护和经营的自由,会在这样的“字眼里”坍塌。“我爱你”对于老麦来说,决不亚于一种郑重的承诺。老麦从不对任何女人承诺爱。
“你会后悔的,你会恨我的。”雯不停地在老麦耳边喋喋不休地重复这句话。
“除非你后悔,除非你哪天恨我。因为我没有余地。”老麦说完后伸出双臂,做个要拥抱雯的姿势温柔地说,“还等什么?”
情感就同人的生命一样,总是得要有一个去处的。
雯还能说什么?!
他们的婚礼就在老麦歌厅里举行。隆重而简朴。我没有走近,只远远地看着老麦温情脉脉地牵着着一袭白色婚纱的雯的手,随着音乐款款步入歌厅内。雯的洁白的婚纱终于还是没有隐藏住她的隆起的肚子,雯一点都不为她肚中的胎儿的提前来临而感到羞涩。雯好象是特别将那个孩子邀请来参加他们的婚礼的,她要让她的孩子感受到她的幸福。老麦穿礼服的样子也蛮好看的,幸福在胖而红润的脸颊上滚来滚去。
雯终于还是打动了老麦。雯使用什么魔法将老麦收压在她的裙裾下的?我不得而知。但一个男人若有雯这样的女人,一辈子都将是一种幸福。
老麦最终还是娶了雯。有情人终成眷属,不对,老麦与许多的女人都有情,倘若都结成眷属了,那世界将乱套了。
应当说,老麦同雯终成眷属,这多好。但我的感觉里仍有一丝的悲哀,莫名的。老麦一直是我的偶像,因为他的自由的个性与生活的态度。现在老麦的偶像形象正在一点一点地由我的心目中突然淡去了,难道因为他最终还是步入了婚姻的缘故么?我说不清楚。
春色和夜色
第十四章
我有点儿想章言了。尤其是经过她的卧室的门时看到那台电脑和那张黑皮转动椅。它们都空了。我心同它们一样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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