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这些,杏花就又甜又酸地涌上满腹心事,她恨不得老太太从此就躺在这里了,不死不活,让她永远和徐治国昼夜交替地守在身边。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她也知足了。
但是,来换吊瓶的小护士很快就打破了她的梦想,厉声喝斥她:
“你看看心率成了这样了,你也不说!”
“会怎么样?”
“会死!”
小护士一去,老杏花就哆嗦不成个儿了,一眨眼功夫,大夫护士站满了屋子。杏花呆呆地站着,手心冰凉。小护士一戳她:“快去通知家里人呀,老太太怕不行了。”
杏花醒悟过来,她不会打磁卡电话,只好撒腿往家跑。
徐海霞和袁建华赶到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能来的都来了,连张桂云的三嫂都来了,手里的尼龙绸包里隐约装着几刀黄裱纸。张桂云因为再次看见袁建华出现,狠狠地剜了海霞一眼,可是在这种时候又不便发作,只好化力量为悲痛,和杏花一起哭眼抹泪。杏花早已哭成泪人,她的“大限”到了,她心里的苦痛无法言说。
主治大夫拉着徐治国严肃地说:“徐局长,准备后事吧,老太太虽然还没咽气,看情景拖不过明天了。”
听大夫这么一说,海霞先放声大哭,然后徐家的女人争先恐后扑到老太太床边,各怀各的心事,各哭各的理由。
徐治国在应付大夫,袁建华在照顾海霞,张桂云她三嫂在劝张桂云早准备寿衣,现在只剩下丁文革一个闲人了。他不能像那些女人一样哭天嚎地,就走到徐治国眼前说:
“爸,你看还有什么需要我办的吗?”
“文革啊,这里的事交给你妈她们办吧,你奶奶一时也咽不了气,你快回家照顾孩子吧,这么晚了。”
丁文革一听如蒙大赦,抬腿要走,被徐治国叫住:“对了,海燕怎么还没回来?她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快催她回来呀,见她奶奶最后一面了……”徐治国也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丁文革跑着下楼,一看表,11点多了,连末班车也没了,他站在空空荡荡的站牌下,把胳膊抬了几次才犹豫着打了辆出租车。
丁文革揪着心跑了一路,他过日子节省惯了,计价器每跳一下,都像让他白扔了两个大馒头一样产生犯罪感。又担心琛琛不知在家闹成什么样了,孙雪能应付了吗?
车停到楼下,丁文革抬头看见琛琛的屋里亮着盏小灯,赶紧黑灯瞎火往楼上跑,使劲跺了一脚,楼道的感应灯才亮了,他“唏哩哗啦”找钥匙开门,门却从里面开了……孙雪仔细地把他脱下的鞋放到鞋架上,又把衣服挂好,压低声音问:
“吃饭了?”
“没吃。”
丁文革说着话,先跑去琛琛屋,看见儿子搂着小熊睡得正香,嘴角还笑嘻嘻的。丁文革又转回客厅,厨房里飘出韭菜卤鸡蛋面条的香味,这正是他最爱吃的一口,孙雪把刚煮好的面条端到桌上,给他摆上一小碟泡菜,又切了一小碟香肠,拿来筷子说:
“将就着吃吧,吃完了别马上睡觉,胃会难受。我走了。”
孙雪解下围裙,准备换鞋走,被丁文革一把拉住胳膊。丁文革想说什么却说不出话来,他沮丧地放下孙雪的胳膊,看她背上包就要开门出去,情急之下,丁文革冒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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