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江松做人的信条。他对林兰说:“你不明白的。当年,谁都想离我远一点。不用说大过年的,见我病着,情愿自己不回家过年而陪着我住在那个破知青点了。根生对我的好,不仅仅是他深冬的深夜背我上医院这一件事。”
其实,林兰并不是一点也不知道根生的优点,林兰和哥哥林青,菊心,江松,根生,还有梅影,他们六个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只是,长大以后,不知怎么的,林兰越来越看不惯根生了。不过,别的不说,林兰看到根生倒胃口的主要的原因,就是根生隔三差五拎一些秦砖汉瓦,破铜烂铁来,说是多少钱多少钱买进的,问江松要不要。江松是来者不拒,价钱随便根生开。过后,或者送人,或者放在贮藏室里睡大觉。林兰就心疼了,女人必竟心小些。为了这个原因,林兰总是说:“江松,你还不如明的给根生多少钱来得好,你这样做不是送钱送得莫名其妙么!”
而这时的江松,每每就不理林兰了,他的眼睛透过林兰,望向虚无。
不怪林兰不太理解丈夫的举动,要怪也得怪江松从来也没和妻子详详细细地讲过当年知青屋里的一幕,因为太痛苦了,一想起来就要难受好几天。对自己健康不利的事,江松是不愿干的。
根生从来不提当年救江松的事,江松也从来没讲过一个谢字,大恩不言谢。当年那悲惨的一幕,两人不约而同地从脑海里抹去了一样,谁都从来不提。
自从根生开了宝来古玩店,他拿什么东西来,只要问江松要不要,江松都悉数收下。江松是这样想的:我这里就算是根生的仓库也无妨。我现在又不是给不起钱。如果明的给根生钱,那性质就不一样了。男人么,脸面是很重要的,谁也不会平白无故地接受谁的钱。
目瞪口呆2
整条街的人都讲,要不是江松撑着,根生的那个古玩店早就歇火打烊了。此话虽说有点过头,但也就是说,从旁观者的眼睛里可以看出来,江松对老同学的情谊,和那处处维护管仲的鲍叔相比,就在伯仲间。
有友如此,根生何其幸运。同样道理,江松也是依仗根生才得以成就一街英名。况且,没有根生的一个义字,江松早就不在了。这样说来,幸运的其实是江松啊。所以,好朋友之间的事,旁观者怎么能清呢!如此看来,旁观者清,这话也是有它的局限性的。还有,白雪红梅,是梅映衬了雪,同时也是雪照亮了梅。一对好朋友亦如是,好比是名画和好的题诗,相得益彰!
江松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的老同学、老朋友拿腔作势地亮宝,一点也不心急,一点也不反感。他看惯了,还觉得蛮好玩的。
林兰曾经问过他:“根生现在怎么这样?你怎么受得了他的腔调?”
江松说:“世界上任何物种都是丰富多彩的,包括人。怎么能要求同一呢?我很欣赏我自己,但如果满世界都是和我一样的人,我都不要这个世界了。”
林兰无语了。她想,江松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啊,就说自己吧,上街看到有人穿了一件和自己一样的衣服,还不是要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挂进衣橱里去,不想穿了吗。
终于,一样东西弹眼落睛地出现在江松的面前。只一瞥,江松就触电似地浑身一震。接着,他就象根弹簧一样弹起来。
“啪”地一声,江松的手把面前茶几上的一把紫砂壶带到地上,壶嘴和壶身“老死不相往来”了。
活着真好啊,活着活着,下一秒钟也许就有意想不到的好事出现了。
江松的气定神闲不见了,换成一副老僧入定的神态,呆看着面前的东西,半晌不语。
江松遇到宝了,这下子,我也可以开个大大的价钱,进它一批早已看中而没有钱进的货了。但愿那批古玩还在!要他多少呢?根生在心里盘算着。他的胖脸因为兴奋而微微发红。
这是一尊美女像,七、八寸高低,虽然黑漆麻圬的,但是此像骨肉亭匀,眉秀目朗,好象有呼吸一样。奇怪的是身体后面拖着一根尾巴,一根狐狸尾巴。
江松呆了半天,然后,他用微微颤抖的双手捧起塑像,仔仔细细地看了很久、很久。大厅里很静很静,只有落地大钟的钟摆发出清脆的“滴答,滴答”的声音。
看来,韩愈对贾岛说,“僧推月下门”和“僧敲月下门”还是用“敲”字好,敲字更能显出夜的静来。真的是高人高见。
“什么来路?”终于,江松象是在问根生,又象是难以置信地在自已问自己。
“江松,你看看清爽,这个说不定是我们国家的国宝也不一定,你想,人家阿根廷有鱼美人,埃及有狮身人面像,我们中国难道就不能有这个狐尾美女像?可惜小是小了点,但是,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是不讲大小的,你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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