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封烧去了一角、又被水淋透了的航空信,上面写着“于志文收”,爸爸认识阿咪鬼斧神工的字迹,但是他什么也没有问:“烧光了就烧光了吧。”
爸爸还没有回来,搬家公司的工人装好车,在廊檐坐成一排,边聊天,边等他。一个胖胖的工人跑来清绘旁边,“喂,我认识你,你还记得我吗?”
“不记得了。”清绘摇摇头。
“我是许安的老乡,我见过你好几次。”
清绘这才想起来,他就是在“熟脸”哭二师兄的那一个。他比从前胖了更多,圆脸变成了团脸,有赶超团团圆圆的趋势。
“你们还在一起上班吗?”清绘问他。
“不在了,做木匠没前途,我和几个老乡组了一个搬家队。”
“那他好吗?”
“不好,我上次回去,听他妈说,他腿伤发作,只能在家躺着。”他的声音低下去:“他好像离婚了,两个人腿脚都不好,活不下去了。他老婆不肯走,是娘家人用绳子捆着抬回去的,嗷嗷地哭得像杀猪。”
人海茫茫,终于听到他的消息,原来,他过得也不好。她的心硫酸侵蚀般强烈地痛。她还是想他们能好好在一起,也许,他们可能开始并不相爱但是渐渐的她成了他的亲人。
“你怎么哭了?”
“没有啊,我怕酸,一酸就掉眼泪。”清绘坐在轮椅上,手里静静地握着一只柠檬。
“可是你还没有开始吃。”
清绘不再说话,举起手里的柠檬,对着阳光,仰起脸来看,像是握着一只鸡蛋在阳光下看它的内因。幼瘦的腕上,那只求恋爱好运的小瓷猫轻轻摇摆。她就一直那样的看,那样的看,泪水在眼眶打转,她不敢低下头,她怕一低头,眼泪就会掉下来。
第四十九章'本章字数:2281最新更新时间:2011032619:34:00。0'
午夜的月光被婆娑的树影筛成碎银,路灯整齐蜿蜒地延伸向远方。爸爸开着车穿过一盏又一盏路灯的光柱,像是穿越了一幕一幕寂静的舞台剧。白色的五座车,空旷得只有副驾驶的位置放着一个柠檬。它孤独地随着前路的崎岖起伏,滚来滚去。
爸爸还是很背,买了一辆车,前脚付完款,后脚购置税就减一半,好事总是轮不到他。而且,他开车很菜,才几天就蹭了三次。第一次,被人追尾,对方全责。第二次,爸爸直行,出租车强行转弯,对方很能扯皮。爸爸说算了,那我全责好了。第三次,两个人都转弯,碰在了一起。爸爸说你走吧,懒得去计较到底是谁的责任,反正有保险公司。可是,已经很久了,爸爸都没有去修理,就那样开着受伤的车到处跑,到安稳了。原来,越怕受伤,越容易受伤。
前几天,爸爸收到罚单,北柳岗不按信号灯指示行驶。北柳岗便是妈妈现在住的地方,他闯了红灯,居然浑然不知。有时候,想念也是悄无声息的吧,如影随形,说不清,道不明,看两则笑话就以为忘记,听一首情歌,下一场雨,又会卷土而来。
人真的很奇怪,原本那么亲密的两个人,却说分开就分开了,从此以后,只能面对着各自的伤口,过着各自的生活,捧着各自的那杯茶,冷暖自知。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爸爸把车停在妈妈的楼下,从车厢里捧出一只八磅的生日蛋糕。蛋糕太大了,捧在手里都看不见脚下的路,他走得小心翼翼。
“你怎么来了?”是妈妈的声音。
“来给你过生日。”爸爸说。
“你一个人吗?”妈妈问。
“是啊,二人世界。”爸爸笑起来,装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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