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卫校大门口吃了一碗拉面。平时,我吃一碗拉面也不过十分钟,可这碗拉面我吃了二十分钟,卖拉面的也是河南人,一张宽大的脸上除了额头和鼻子以外,似乎到处都是又粗又黑的胡茬子。这个对其他吃客一口一个中的河面人,打一开始对我吃拉面的速度就有所关注。我让他第二次给我加汤的时候,他就有些不耐烦了。
他说,你是卫校的学生吧。
我未置可否,我的意思是你卖你的拉面我吃我的拉面,你管我是干什么的。可是这个河南的胡茬子没完没了。
他说,刚才也有一个女的,卫校的学生,要了三碗汤。
我觉得这个胡茬子很有意思,哪个人要几碗汤他都记着,就想逗他。我说,你咋知道我是卫校的学生?
河南的胡茬子嘴一扯,盯着我的头发说,依唏,这俺还看不出来,她那跟你一模一样哩。
河南胡茬子这句话给我带来一个信息,那就是陈红梅刚才也在这里吃过拉面。因为陈红梅确确实实有这么一个习惯,每次吃拉面都要人家几碗汤,一则是汤都是免费的,二刚是她说多喝汤好。她说这个好习惯是在当兵的时候养成的,好习惯干吗要改。其实,是不是想占人家的便宜,她自己最清楚。
河南胡茬子给我加了一勺汤,把我的头发又看了一遍,说,大姐,你要是要汤,没有了。
我说,我不要了。
河南胡茬子说,刚才那个女的,也是这样说的,说不要了,可是后来,卫校的章老师一来,他又要一碗。
我把端起来的碗放下看着胡茬子,问,你说谁来的?
胡茬子说,章老师,就是你们卫校的章老师,才离婚,俺听人家说的,他老婆打了胎,跟别的男人出国了。
河南胡茬子的话这时候就显得多少有点卖弄了,但这时候他在前堂的他老婆吼他过去拉面。胡茬子赶紧走了。但是,他提供的那些信息对我的震动已经足够了。
卫校的晚上还是一年前那个样子,操场那边的小树林里一定有人,谈情说爱的。有男男女女在校园里高一声低一声地唱歌,唱的是失恋或多恋的歌,就像吃多了撑的或没吃饱饿的一样,唱得灰不溜秋的,漫不经心的,随心所欲的。我推着自行车怕被人认出来,低着头往里走,多亏了校园里那几盏破路灯,要不然我一定能被人认出来。我把自行车放在教学楼下,上楼去找陈红梅。陈红梅说过,她在三楼最东头那间教室,那原来是我们学生会开会的地方。
楼道里空无一人。可能是星期天晚上不上自习的原因。一年以后,这栋楼我依然很熟悉,很快找到了陈红梅的教室,但从窗子里我扫描了所有的人,没有发现陈红梅。其实,就是发现了陈红梅,我也不会马上叫她出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要看看她到底在不在。陈红梅不在,这让我马上想到她和谁在一起。陈红梅跟章老师在一起,那一定在章老师家。
我这么想的时候,我看见讲台上的老师掏出手帕开门擤鼻涕,赶紧跑开。就在那位老师响亮的擤完鼻涕之后,走廊那头有一个男人闷闷地咳嗽并响亮地吐痰。
紧接着,两个人出来了,一男一女,朝我的方向走来,女的在经过厕所门前的时候说她要进去一下,男的说,我等你。
说要进去的那个女的是陈红梅,说我等你的那个男人就是章老师。
我当时为什么要怕,为什么有做贼的感觉?到现在我也不明白。但我确实害怕了。我在陈红梅和章老师没有看见我之前,我从楼梯爬上了四楼,在楼梯的拐角处停住。这时候,陈红梅和章老师走过来了,就在楼梯口处停下来。外面的灯光把他们的影子推到楼梯对面的墙上,章老师的影子一会儿遮住陈红梅的影子,陈红梅的影子一会儿又从章老师的影子里冒出来,就像皮影戏一样,但演得单调了一些。这个过程中没有声音,这个过程之后就有声音了。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压得都很低,但也没低到听不到的程度。
陈红梅说,她说过要来的。
章老师说,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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