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同意吗?年少时的情感很奇怪”,朱兵拿手指在台面上画出类似心电图的线条,触到右边距,又回车换行。
“奇怪?!”,是够奇怪的,但就一定要用这个词吗?
“很难说好”,朱兵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想从我这儿得到某种妥协。“驻留在心里很难被穿越的一片净土……像争霸生存空间的虚拟游戏上,开始起家的第一个堡垒,她可能带有某种宿命的缺陷,她可能只是你以后拓展空间里的一粒尘埃,但……无论你以后在多远、多了不起的地方建立了多宏伟、多别具匠心的架构,你也不能侵占或是遗忘那个堡垒。那个风雨给她长满了附着植物,岁月更添了她磨砺美的堡垒……不,你不会迷路,你永远找得到她,在任何你想回去的夜晚,她都会从藤蔓缭绕的窗口,给你最触动的灯光……”
“让我想想,这都出自哪的台词?”
“哈哈”
朱兵去卫生间,我听到卡车发动机生涩的启动声,像终于吐出了那口如怆人雪茄烟的浓痰的。过了一会,走过来坐在他椅子上的,却换成了弟兄林,还是那番惬意会心的笑,温情融融的空气。林掳了掳袖口,拿起柜上手温还没完成散去的酒杯,伸过来碰了我的酒杯。
我一丝怀疑都没浮上心头。
“好吧,说说你们的性?”,林摘出一根香蕉,当作意味上的麦克峰,指到我的嘴前。
“该怎么说呢?”,我搓着双手,思路一下子没能逃脱那个五光十色的pr。‘不!’,勤杂工跑过来把幕拉上,‘拉幕,只是我的表面工作,我的真实身份是来阻止你再次使用这个场景的’
场景还是在他拉合的幕布上再次纵深了起来。《走出非洲》的无垠草原,有火车驶过而残留在空中的颗粒,那个看上去极度平凡的女子,来到她的餐桌前,好几双眼睛朝她投来殷切的焦虑。她能把爱人―――或者不一定是爱人―――的一个很随意、甚至很无聊、很刁难的一句话,当作开头,驰骋自己的想象,讲成一个委婉缠绵的爱情故事。让听者烧痛换蜡烛的手,举干添酒的瓶子。
我们都没听过她的编的故事,只知道她让夜更魅惑了。这难道不正是我们的性?季。
她从“丹麦街头的一个流浪女孩”说起,直到“最后,他们紧紧的拥抱着,撒在他们脸上的雪片,被眼泪溶化……”。那些光影掠过餐桌的暗纹格桌布后,只剩下听者的动容和静寂。
“这种也能算?”,林剥开香蕉皮,不屑的吃了起来,“还是我来给你开个无厘的头,接着刚才汽车上的场景:汽车一直往西……”
猫电子站
(19)
汽车一路往西……
在延绵山路上时行时停,十一小时,或者更多。不时有山体滑坡阻断了道路。
在冷暗的车内空间寻找自己的卧铺时,他想到了行政大楼的迷宫,卡夫卡笔下叙述的,一律的门窗、茶杯和苦闷,有时还得越过普通人家的卧室,以及卧室里的床,找不到出口。那时,旁边的卧铺还空着,如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床单涣散着瓷器的质感,出乎他意料的干净,也许是离处女行程不太远的缘故,虽然睡上去很硬。
他很快就睡着了,甚至等不及启程的喧嚣。昨天夜里和朋友喝酒到了很晚,这些天工作太累,但这并不足以说服自己为什么如此困倦。醒来后就可以看见阿沧,他对自己说。
他第一次为乘车发恶心。长路被沿着z坐标轴无穷的漫漫伸向虚无,把一路上精神状的参照物点点耗尽。他为那些单调重复的山林而气馁,为地图上弹指间的距离能被现实夸大到如此的地步而折服。
关不严的窗总有冬雨漏入,打在脸上,折磨着就要枯竭的睡眠。
他第一次乘卧铺车,第一次偿到被冷醒的滋味,第一次在别人的打骂声中迷糊睡着,还把那些声音恶果般的带进了接下来的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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