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卿的西厢房没有灯光。像往常一样,余卿大概早睡下了。小伙计一向瞌睡多,总是在他回来之前就安歇了。所以他合上院门时尽量放轻手脚,免得惊了余卿的好梦。
“爷。”梧桐树下,坐在石凳上的双卿轻声招呼。她并没有像往常招呼龙立潮时那样恭敬地立起身来,再低下头。相反,她坐着没动,一双眼睛却映着月色落在龙立潮脸上。
龙立潮有些意外。自从管家胡阿牛对他说了那翻奇怪的话,他一直有意无意地回避和余卿见面。可今晚小伙计却在这院子里等他。
采用回避态度处理事务,一向不是龙立潮的性格,也许还根本没必要。他现在这么觉得。
“怎么,今天你的瞌睡虫告假了?”他试图用往常的态度,轻松地和小伙计聊几句。
“两天没见爷,想爷。”双卿听见自己的舌头说道。
为什么忽然说出这种话?她一定是醉了。真不该喝那葫芦里的药酒。可她记得自己明明只含着酒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吐了出来,并没敢咽下喉咙。那酒,是两年前龙立潮为她治疗学骑马时受的伤,从胡大娘的厨房取来的。葫芦在她卧室的墙壁上挂了两年,酒也陈了许多。
“过几天就是寒露了,石凳上凉得很。还是回房睡吧。”静默片刻后,龙立潮说。
在余卿一句突兀的告白后,龙立潮忽然不知道除了这句话自己还能说什么。也许今晚注定了他们不能像往常一样对待对方?
“听沈大哥说,爷这几天忙着娶亲的事。”双卿至少极力稳定了自己声音里的酸楚,虽然她对自己心里的酸楚无能为力。
为什么会觉得酸楚?她不是为了那幅画才来这里的吗?怎么赎画的工钱还没有挣够,她就坚持不住了?她现在只想逃到遥远遥远的地方去,逃回苏州的旧闺房,好看不见她的主人,也看不见主人要娶的新夫人。
“是啊。”龙立潮懊恼自己对余卿声音里那一丝颤抖的敏感,因为他现在只能装作没有听出来,“男大当婚,我今年三十岁,也该成家了。”
“爷说的是。不知打算娶的,是哪一户人家的千金。”问这些做什么?不要傻啊。可是被酒浸过的舌头自己醉了,在那里口不由心地乱说话。
“这个……陈家小姐不错,家世清白,父亲陈同礼是汴梁首屈一指的玉器行老板,为人公道正直。北街王家的女孩子也好,媒人说她是个美人,陪嫁也丰厚得很。还有李家姑娘,因为琴艺精湛,被认为是汴京的才女之一,只是听说她的性格有些骄傲自负……”
他有点纳闷,自己怎么忽然学了胡阿牛,一口气说上这么多?
没办法,必须让小伙计清醒清醒。余卿背井离乡遇上自己,而自己错在不知不觉中爱惜余卿太过。余卿原本就孩子气,现在对自己生出了太深的眷恋,别人有误会也在情理之中吧。
双卿发现主人始终没有像往常说话时那样,把专注的眼神无保留地投在自己身上。
主人将要娶妻了,他在讲述将要过门的新夫人,他怎么还会像从前一样留意一个小伙计……
也许她也该将自己的目光收回,回到从前的恭敬态度里去吧。她并没有喝酒,没有理由在他面前乱说话,没有理由觉得——觉得酸楚……
“爷,还是李家小姐比较好啊。”双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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