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卿和李小姐的故事,被伙计们私下里说成了一个凄凉的爱情悲剧:穷小子爱上大户人家小姐,小姐的爹为免家丑,不惜把女儿嫁了胡人,可怜他一片痴心还想着她呢!
龙立潮看一眼默默走在自己旁边的余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余卿显然累坏了,这趟旅行对余卿来说并不容易。
也许到了家门前的上马石那里,他可以帮着余卿从马上下来。
龙立潮没有料到,已在十丈之内的龙府大门,他再也没有机会和余卿一同进出了。
两个陌生人从路边围观龙家马队回归的人群中走出,站到了马队的前面。其中一个人举起手掌示意马队停止前进,另一个人发出的飞镖射中了龙立潮和余卿之间马车上的货柜。
龙立潮按住沈默姑拔刀的手。
这两个人打扮寻常,举止却从容干练。相貌平平,目光却比刀子锐利。不是汴梁城里随处可见的人物。
那只镖是一个警告。龙立潮从那只镖的速度知道,如果它要射的是余卿,自己没有绝对把握能保护小伙计周全。
“阁下想必就是龙氏商行的大当家龙立潮了?”举手示意的人慢慢将手放下,放在腰间的兵器上,“我们有话要问大当家,不知可否过来一叙?”
“可以。”龙立潮不动声色而且毫不迟疑地下了马,将缰绳递给沈默姑。他让沈默姑明白:你现在只许牵着马旁观。
他转身迈步,动作没有丝毫挂碍,可是他无法忽略在他递出缰绳的那一刻,余卿看他的眼神。
在龙立潮的生命历程里,从来不曾这样切近地体验被牵制、被威胁的感觉。
他早就不是一个可以随心所欲的人了,从他十八岁那年担负起父亲的债务开始。他顾虑商行,顾虑他的兄弟和伙计,顾虑一切依靠他仰仗他的人。而如今在这一切之外,他发现余卿成了自己的弱点,时时让自己觉得为难。
他站在离拦路者几步远的地方,注目抱拳,“朋友有何指教。”他观察他们的表情举止,猜测对方的身份、来历,判断他们想要的是什么。他不能鲁莽行事,在自己的家门前发生令人不愉快的结果。
“指教倒没有。不过为了避免找错人,我们想先借龙大当家项下的玉璧一看。”两人中较年长的那个伸出手,语调平和得如同履行一项公事,“托我们来的人说,那个和他做交易的商人,有一块很特殊的青玉蟠龙璧。”
果然如此。
这两个人虽身着平民服色,有拦路打劫的嫌疑,神情却从容得如同官差查案……
龙立潮的蟠龙璧是祖父传下来的,从不离身,唯一一次拿出来做信物,是为了一幅被余卿看中的画卷。卖画者面白无须,操川人口音,被他认定是宫廷里职位不低的太监。
那幅顾虎头的《仕女图》已被余卿收放在书房,卖画者带走的是余卿临摹的赝品。
做这件事情原有风险,但龙立潮认定那太监回去后不敢声张,况且没有专业画师鉴定,画的主人也无法判断那幅画是否已经被人掉包,以及在什么时候掉包。
龙立潮认为原画留在余卿手里,比放在勾心斗角、争风邀宠的皇帝的后妃身边安全。为了达到个人的种种目的,她们连变卖宫藏的胆量都有。
现在这件事有人知觉了,他必须按当时想好的对策处理:拒不承认。那太监和他私下交易,没有对他不利的证人在场。
“玉璧有一块,抱歉从不外示他人。”龙立潮看看对方伸出的手,然后直视对方的眼睛,“也许托你们的那位朋友喜欢收藏玉器,可惜我这一块是家传的,不会出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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