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的远空中。
祈忆凌从三米多高的平房顶跳到水泥地面上,脚上穿的是基本上没有缓冲作用的塑料拖鞋,虽然全身都没有明显的伤处,但是从脚板底一直蔓延到尾骨的剧痛还是让她没有办法马上离开落地点。她原本一直保持着骄傲的笑容站在原地,丹枫这一声怒喝比腿上的痛楚还要叫她难受十倍,她的眼泪几乎是喷着出来的。
丹枫忧伤地看着她,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刚认识她的那一天。她出人意料地受伤,他却笨拙得只会质询和责问。他舔了舔嘴唇上咸涩的液体,试图平息自己的恐惧和愤怒,之后尽量温柔地问:“还能走吗?”
祈忆凌猛力摇着头,眼泪从眼眶中以奇异的角度飞出来,甚至有一滴溅到了丹枫的眼里。在丹枫的手快要碰到她的手腕时,她大力甩开了手,随后反手要用力拍回他手上,但是手最终还是停住了,她继续用力摇着头,摇一下说一个“不”字,等丹枫收回了手,才噙着泪瞪他:“不要碰我!”
已经是仲秋了,太阳在西天斜斜地挂着,阳光落在□的皮肤上居然还有点毒辣。丹枫无处可放的视线窘迫而焦虑地四处游移着,最后停在了斜对面那所房子二楼的窗檐下。那是刚才落荒而逃的小女孩的家,有一个土黄色的燕子窝干巴巴地贴在上面,等待着来年重新被叽叽喳喳的声音填满,或是被哪个冒失的孩童拿竹竿一下子捅掉。
“小七……”丹枫下意识地叫了她一声,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春节过后就一直摆在天台里的一盆橘子在风中沙沙地响着,好像把他要说的话都吓走了。
祈忆凌没有说话,她静静地等待脸上的泪痕干透,握起双拳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自己隐隐作痛而又微微发麻的双腿,没有神采的眼睛仿佛在看着丹枫落寞的侧脸,又仿佛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阳光的温度被地平线一点点收回了,祈忆凌终于轻轻地挪动了脚步,微微弯着腰,拖着身体朝通往客厅的门廊走去。
丹枫听到她拖沓的脚步声越变越小,听到她坐下后一把椅子咿呀作响的声音,才转身看着她走开的方向。门廊的尽头依然是这间屋子一成不变的昏暗,她没有坐在他视线所及的地方,他朝前走了一步,听到电视里传来吵吵嚷嚷的人声,停了步,转身出了门。往回家的路走时,他一路扶着身边长着稀疏青苔的红砖墙,脚步缓慢而沉重,仿佛受了严重的腿伤。甚至到了晚上,他熄灯睡下后,很快就被噩梦惊醒,于是开了灯,呆呆地看着一只小绿蚊子,它没有叮人,也没有回避光线躲到黑暗的世界里,反而乐此不疲地扮演着一只飞蛾,一下一下地往台灯上撞。
第二天他早早起来吃好早饭,到她家门前候着,却被她出门下地的母亲告知她一大早就上学去了。
他心情忐忑地走去学校,刚进校门,忽然看到昨天那个小女孩慌慌张张地跑向学前班的课室,她的身后是几个同是学前班的小女孩,其中的两个膝盖上挂着皮筋站在树下,一个站在皮筋旁大声叫着她的名字。
在小女孩离开的反方向,祈忆凌慢吞吞地走到了离皮筋四五米远的地方,歪着头看着几个正在另一棵树下跳皮筋的一年级女孩。阳光懒洋洋地落在她身上,让她的头发变成了柔和的淡黄色,隐隐泛着金光。
丹枫走过去,站在她旁边不远处的地方。聚精会神的祈忆凌没有及时发现他的到来,直到其中一个跳橡皮筋的女孩单脚立在其中的一根皮筋上久久不动看着丹枫的方向,祈忆凌才困惑地回过头来。
丹枫马上感觉血涌向了自己的耳根,他窘迫着想开口,祈忆凌却给了他一个比秋日阳光明媚热烈得多的笑容:“啊哈,枫枫!”
丹枫想回应点什么,广播体操的音乐却不失时机地响了起来。刚才还似乎显得很空荡的校园小广场上,突然间就挤满了从课室里涌出来的学生,他被人挤了一下,一晃神,祈忆凌已经不在原来站的地方了。
“回课室里坐一下也好。”他自言自语着走到一年一班的队伍前,却发现显得比以往还要羸弱的祈忆凌一脸无所谓地站在队伍的最前排。丹枫一下子懵了,他甚至想象不出她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刚才那个地方走过来的。
“……小学生广播体操现在开始!第一节,伸展运动,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丹枫心急如焚,广播却不紧不慢地响了起来,他硬着头皮一节一节地做下去,视线一直落在他对面的祈忆凌身上。
让他大为惊诧的是,祈忆凌居然顺利地把整套广播体操做了下来,除了有部分动作显得有点生硬和做跳跃运动的时候脚尖几乎没有离地以外,就没有其他异常的地方了。甚至这两个所谓的异常,也只是在丹枫关切的目光下被放大的印象,——最起码,一向严苛的班主任站在树荫下看完了整个过程,也没有对祈忆凌提出任何意见。
反而是丹枫这个领操员因为不够专心,差点崴了脚。
广播体操与接下来的早读课以及早读课与第一节课之间都没有课间休息,丹枫坐在最后一排听得心不在焉,坐在第一排的祈忆凌在他焦急的目光下却精神抖擞,还举手回答了其他人都讲不出头绪的问题。
“你的腿怎么样了?”好不容易等到课间,丹枫把祈忆凌堵在了洗手间和教学区之间的小径上,终于问出了萦绕心头已久的问题。
“痛咯。”祈忆凌扔给他一个“这还用说”的眼神,抬脚想走。
丹枫刚才几次三番看到她走得跟个没事人似的,要不是她时不时皱着眉敲敲腿,他真要怀疑昨天发生的事是自己的梦或者幻觉了:“跳下来一定会很痛的,你不知道吗?”丹枫拧着眉看她,还有一句话忍住了没说出来:你可能会受伤,甚至—
—死。
“当然知道,”祈忆凌皱着眉朝混凝土砌就的乒乓球桌重重靠了上去,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又不是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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