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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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长卿和师哥舒他们在楼顶上坐下,喝了两口酒,四下闲望,这一看看出乐趣来了。厂里澡塘子的门正好在他们的视线之中,洗浴过后的女人们披散着头发,一只手用梳子梳着湿淋的长发,身上穿的是彩衣花裤,一手端着面盆,卡在腰里,慵慵懒懒地打从他们眼下过去了。

        他们和这些女人共处了这么长时间,第一次在这种高度和角度来欣赏她们的美丽。她们也不知道有人在看她们,她们只是凭空得了半天假,便放松着洗了个澡,在秋日下午最后的温暖中倘佯。

        她们洗完了澡没有马上回宿舍或家里,而是在靠山的溪沟里洗起衣服来。溪沟里的水是山里流出的山溪水,流到厂门口的大沙河去。溪里有大块的鹅卵石,正好可以坐可以蹲可以搓衣捣衣。这里原来就有本村人来洗衣,只是后来被划在厂里,才由厂里的女工接替了她们,来这里浣衣。溪里的水又急又清,洗出的衣服干净漂色。粗看像是原始同化了文明,细细想来,却是自然陶冶了僵硬。

        女职工在夏季尤其喜欢在这里洗衣,有同伴说话,有流水声可听,有风景可以欣赏,比一个人在卫生间洗衣有趣多了。何况这溪水又在澡堂不远处,洗好了澡正好可以在鹅卵石上坐下歇歇,顺便把换下的衣服清洗干净。衣服洗好,披散着的长发也被山风吹干了,她们用梳子梳通了,编成辫子,再施施然端着面盆回家去。

        本来澡是人人都要洗的,澡堂子一边是男宾,一边是女宾,他们以往和女职工不是在车间里抬头见,就是在澡堂前低头见,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可是这一换了视角,新奇感便产生了,他们像是在看一幕话剧,那些新浴的女子就像是舞台上的演员,让他们有了品评和题释的冲动。

        “咦,申以澄来了。”师哥舒眼睛尖,先看到了申以澄。

        刘卫星抽了一口烟,狠狠地朝申以澄那边看着,不说话。

        师哥舒忍不住要去撩拨他,“瞧,申以澄像不像西施?这就是西施浣纱图啊。老刘,你刚才不是去献殷勤去了,怎么被人家挡回来了?”

        刘卫星一抬手用肘关节把师哥舒的脖子箍在这个稳定的三角形里,威胁说:“你要再提一个字,我把你的头拧下来。”

        师哥舒不解,等刘卫星松了手臂,他揉揉耳朵说:“平时不都是你自己先提的吗?怎么我就不能提了?你不是一向越战越勇的吗?说老子屡败屡战,列女怕缠郎,不怕拿不下来。”

        “哼,什么西施,豆腐西施!就会摆她的豆腐架子。”刘卫星恨恨地说,“我想她去了三个月,总要想我的好处来吧?刚才你们晓得她对我说什么?说她家里给了相亲了,是上海的,她同意了。”

        师哥舒“哦哟”一声,“那是要做‘飞马牌’了。我跟你说,‘上海牌”就是‘上海牌’,在安徽是留不住的,何况像她这样的漂亮姑娘,脸蛋就是她的本钱,你就不要再费心机了。趁早调频道。”

        “老徐,你不是说上海厂里没人追求她吗?”刘卫星一口气没地方出,改找徐长卿的麻烦了。

        徐长卿哪里管这些闲事,但他也知道申家是不会给申以澄相什么亲的,她一心想的是考大学,只怕是烦了刘卫星的穷追不舍,打扰她学习,才这么说来骗他的。他当然不会去戳穿她的假话,便说:“我是说厂里没有人追求呀,我哪里知道她家里的事情?”

        他这句话说得滴水不漏,刘卫星一听没了话讲,只好生他的闷气。

        师哥舒仍然一派天真,根本不去理睬刘卫星的烦恼,只管看女人。他看女人不是像别的男人看男人那样看胸看腰看臀看大腿看脸蛋,他只是跟着他们的话头,他们成天看女人,他跟着看就是了。至于为什么要看,看了又会有什么好处,他才不管。他东看西看,指着一个女人说,“你们看,‘洋娃娃’也来了。”

        “洋娃娃”是一个女人的绰号,她自称长得好看,有一张娃娃脸。背后取笑她的人说,是“娃娃鱼”吧,手小脚小样子小身材也娇小。只是这“香扇坠”一样的袖珍美人作风很是风骚,名声有些不好。但有的男人就是喜欢风骚的女人,因为正经女人不肯与他们打情骂俏。听说“洋娃娃”在下面,先前在一旁喝酒吃菜的隔壁宿舍的人也过来看,一个人说:“今天‘洋娃娃’在车间里说,兄弟楼里的男人就像河里的鹅卵石一样,可以随她挑的。”

        刘卫星先嗤了一声,说:“我呸,就凭她?也就挑你们吧,她敢来挑我吗?老子卵也不朝她翘。”他这话一出,顿时笑倒一片。他意犹未尽,接着说:“什么娃娃脸,烂铅皮敲出洋娃娃,看一眼,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他在申以澄处受了气,便看谁都不顺眼。

        那些单身男青工也许真是被“洋娃娃”挑过的,听他这么说,居然不声响了,讪笑一下,继续看下一个女人。

        师哥舒对他们的评语一点不关心,他只管看谁来了,就像一个尽责的报幕员。他这一次喊的是:“老徐,你来看,你师傅来了。”

        朱紫容披着一头长发在鹅卵石坐下,拿出一件衣服来洗。旁边的女人面露不屑之色,有的干脆端起面盆换一个地方。只有“洋娃娃”朝她看着笑了,像是欢迎她加入她们的阵营中。朱紫容谁都不理,只管洗她的衣服。她和别的女人一样,洗好澡出来,穿的是家常的衣服:碎花的布衫子,小花的半长短裤。坐下时为了不让溪水打湿裤腿,还把裤脚往上拉了拉,露出一半的大腿,雪白得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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