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傻孩子,诸葛家本就是前朝遗物,早该随之作古了。只不过娘贪生怕死,想拖着这破败的身子再多看这花花世界几年,再多陪陪你们父子几日……”
“……嗯。”
“去吧,让你爹帮着好好准备准备,我诸葛家要风风光光把儿子嫁出门。”
“娘,爹。”
“嗯?”
“我不后悔。”
“……那就好。”
言犹在耳,物非人非。
我再也不愿去回忆成亲那晚及至后来发生的种种种种,即便它们日后夜夜入我梦中,一刻不得安宁。
贬入贱籍,发配流放,途经菜市口出城的时候,我坐在囚车里,木然看着地面上大片大片干涸的刺目殷红,空气里飘荡着一股凝散不去的血腥味,耳边有人在说及前两日诸葛一家及其旧部被集体砍头的惨状,我只觉中人欲呕,即便腹中数日粒米未进,却是吐得撕心裂肺、昏天暗地……
车行数十日,有强盗来袭,却是见人就杀,我浑浑噩噩,闭目等死,心中一个声音冷笑不休:终是来了,能忍这许多时日,真不愧是成大事者!
耳边“哐当”一声,却是有人斩断锁链,于刀光剑影中救我出去,可她们只有两人,势单力孤,只打开牢笼,让我独自逃生,便又转身挥剑迎向来袭众人。
我呆坐片刻,只觉生亦何欢、死亦何惧,但想及病弱睿智的娘亲、坚韧要强的爹爹,以及那诸多疼我入骨的婆姨叔伯……如今都已化为一腔热血、满堆尸身……
——嗬,诸葛瑾,你,有何面目去见他们?
我跌跌撞撞逃出那里,浑然不觉衣衫褴褛、乱发披散,在野地里躲了几日,终是支持不住昏睡过去。
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人捆绑结实,如猪崽般搬运上山。
原是刚脱虎口,又入狼窝。
我成了一群山贼的木头玩物。玩腻了,也就扔到秦楼楚馆换两个酒钱。
我从未想过此生还会再见到……她。
我恨她!
我当然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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