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
“我的自我就是我所拥有的唯一属于我自己的东西。随之,我便又可以提出这样的问题:我为什么活着?我现在过着的这种生活,是一种无人能够抵抗的生活,它同时也是一种死亡的生活,一种不同于我身的死亡的死亡。因为每一种行为,善的或者恶的,其内部都存在着针对自己的报应,善的或者恶的报应。你所采取的每一个行动,都是馈赠给你自己的礼物。”
“我给我自己的礼物是什么?”
3。
与阿娇谈恋爱的时候,阿树就已经开始经常醉酒,有时神志不清。
一旦状态好些,阿树就开始写诗,那样的时候,阿娇坐在靠窗口的地方,阳光洒在她披散着乌黑头发的肩上,她用温柔、爱恋、敬仰的眼神静静地瞅着他一笔一画写诗,神情是那样的安详。阿树抬头看她,刹那间会想起圣母的形象,可一瞬间,却又突然鬼魅地变换成那个丰润肥壮的保姆的形象,这让他觉得羞耻,内心会有一种塌陷感。
有些罪恶感如陈年老旧的伤口一般,不可能全部痊愈,这种无力感时时会折磨阿树,创作也经常陷入困顿之中,他会暴躁起来,将纸扯碎,将笔折断,犹如一头受困的怒狮。
这样的时候,他们同时都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飘过的阴影。
第二部分第75节:父亲的日记(3)
……
4。
从外面浪迹了半年回来后,工作没了,家也不再如原来那般简单平静。满院子的尿布旗子一样飘荡,空气中到处都是令人作呕的孩童的尿臭味。父亲退休后突然生病卧床的叹息声以及满月孩子的啼哭声,所有这些,都让阿树觉得烦躁紧张,无所适从的感觉如此强烈。家里还晃动着一张陌生的面孔,一问,原来是请来照顾孩子的阿姨。
阿树不知道,一个人对于发生在他内心里的一次次微弱爆发,会是多么的脆弱。他整天待在家里,在孩儿的尿臭味与啼哭声中埋头写诗,写完又撕掉,撕掉再重写,要么索性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他除了抽烟喝茶,几乎不吃什么东西,不跟家里人讲话,甚至不跟他自己讲话,他觉得自己写出来的诗,全是空洞洞,连那个先锋诗刊的主编也对他的诗越来越失望了。
阿树知道自己的体内有一座地窖,它是由一种极其沉重的物质砌成的,这物质沉重得使阿树找不到任何可以与其相匹敌的东西。在地窖的里面,有极度紧张的不安和疼痛,疼得他一个人躺在屋里时,所有的呼气都是悠长的,都是低沉的呜咽。犹如一个被刀挑开的疖子,一小股脓水滴答流出,而不是像决堤的大坝那样涌出,这种缓慢让他绝望。
傍晚时分,夕阳还没有完全消逝,正是在这一时刻,白天的生灵开始安静,而夜晚的生灵尚未充分释放出它们的声音。这是一天当中,阿树感到最为沉重的时刻,那些曾经爱过他的人的声音,或者他仅仅希望爱过他的人们的声音会在耳边出现,那些发生过令他难以忘怀的美好或者痛苦的往事一一浮现,那是一种渴望和失去的情感,只有在这种天色里最为沉重。白天差不多结束了,夜晚差不多开始了。阿树再也无法在家里待下去了,他穿上外套,走上大街,随便在哪个角落里找家小饭馆坐下。
他心不在焉、神思恍惚地举起酒杯,一口喝下,又举起酒杯,一口喝下。他有时会抬头看看窗外,那些行色匆匆的路人,会让他一时陷于自身无名的尴尬之中。他将身体缩了缩,又举起酒杯,一口喝下。酒是好东西,可以将他的灵魂带出这残存的失意的肉体之外,随意飞翔。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一点左右了,小阿姨起来给开了门,便睡意蒙胧地转身回她自己的小房间睡觉去了。他意识不清,却凭着习惯的本能,知道要去洗澡后睡觉。他推开洗手间的门,随手关上,脱光衣服坐在水龙头底下,他想站起来开水龙头,努力了几次没站起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孩子两个月左右时,阿娇就不得不去单位上班了。这日下班回来,从小阿姨嘴里知道,阿树出去了,想都不用想,肯定又去喝闷酒了。吃了晚饭,安顿好老人孩子,阿娇躺在床上,聆听着楼下的开门声,楼下静静的,周围什么声音也没有,唯有身边孩子发出的轻微呼吸声。快子夜十二点时,睡在婴儿房的孩子醒来啼哭,阿娇给她喂了奶,她一边喝一边就睡着了。枕边人还没回来,明天还要上班,阿娇着实困了,放弃了要等他回来的念想,心一放松,便沉沉睡去,连阿树敲门、小阿姨起来开门声都没听到。等她一觉醒来,已经凌晨四点,枕边人仍不在。
第二部分第76节:父亲的日记(4)
觉得不该,想来是睡在楼下客房里了,起床下楼去找,楼下也没人。回身上楼时,见楼梯口卫生间的门稍稍开着,推门进去,见阿树赤裸裸地躺在卫生间冰冷的瓷砖上,吓了一跳,过去将他扶起,却听他鼾声如雷,酒气熏人。她爱过的,她深爱过的,就是这具肉体,却也不是,她在发酵过的带了馊味的酒气里觉得迷惘,却流不出泪来。
她不会与他争吵,但她同样也学会了沉默。他在她的沉默里,成为了她失望的源泉。
5。
这天,阿娇在医院上夜班。阿树躺在夜晚的床上,侧耳聆听屋里屋外的声音,辨别每一种喧嚣,将真实的与不真实的声音区分开来。楼下的声音该是父亲的,他退休后喜欢上了跳舞。父亲的脚步坚定而又诡秘,他走进院子,上了台阶,他用手打开屋子的门,将门关上,然后走进厨房。每当夜晚跳舞回来,他都要喝上点酒,吃点阿姨特意为他准备的小菜,随后进屋睡觉。当夜完全静下来的时候,阿树能听到外面某人走路时发出的一声悠长叹息。万物中的这声叹息,搅扰了这并不平静的安宁。
想着楼下厨房父亲喝剩下的酒,阿树心痒难受,索性起床,下楼去拿。下楼要经过开着门的婴儿房,婴儿房正对面是阿姨的房间,为了方便照顾孩子,阿姨的房门夜晚也是开着的。
阿树过阿姨房门时,无意朝里看了一眼。是夏天,月光照得屋子朦胧亮,这般的亮里带了神秘怪异的气味。阿姨正躺在床上,下身没穿衣服,她的手搁在雪白的两腿间,那一小片厚厚的毛发在月光下发出强烈的、幽暗的光泽,它带有媚惑人的魔力。陷于尴尬的阿树站在门前没有走开,陷于尴尬的阿姨也躺着没动,她只将手指从两腿间拿开,放到鼻子上嗅了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