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眼保健操结束后,我留在座位上没动,拿着课本心不在焉地看着,假装是在温习,其实是在生闷气。慕梓也留在座位上,一双长腿翘在桌子上,正跟周围一圈男生神侃:“当年我爸当兵的时候有个战友,什么都好,就是好两口,回家探亲老不好好陪老婆,出去喝到半夜三更,醉歪歪地回来。有一天晚上他老婆气坏了,他才倒在床上他老婆就一脚给他踹地上去了。他那一家伙酒全醒了,爬起来二话没说,去厨房拿了柴刀过来就把卧室门给劈了。第二天他那些酒友们知道了很不好意思,一个个自告奋勇说要来给他修门,他说你们谁都不许修,叫那个踹我下床的人修,奶奶的反了天了,竟敢把自己亲老公踹下床!”
他这个笑话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那个时候说,个中的意味深长谁听不出来?那些男生哈哈大笑,一边七嘴八舌地议论一边朝我望过来:“哎呀,这女人厉害起来还真要命啊!”
“这个不怪人家老婆,好不容易回家探亲一趟,晚上还不多陪陪老婆,不像话!”
“这人也够没用的,劈门干嘛呀?爬起来把老婆也踹下床啊!”
“你傻呀你?这人当然是怕老婆嘛!”
“什么怕老婆呀,疼老婆是真的!”
那些人乱七八糟说了半天,慕梓终于重新开口:“这你们就不懂了吧?怕老婆其实就是疼老婆爱老婆,如果不是爱,哪个男人会怕个女人啊?”
不用说,这话益发引来那群男生一阵阴阳怪气的哦哦啊啊,声波一浪一浪往我这边涌。我快要气炸,险些跳起来拍桌子说慕梓你什么意思?哪个男人会怕个女人?你是说你肯定打得过我对吧?放马过来我们出去单挑!
现在回想起来,怪不得前人都说少男少女的苦闷烦愁都是无病呻吟,那其实是多么干净明朗的好时光,最大的烦恼不过是考试少了几分,以及讨厌的男生又说了几句讨厌的话。
除了不喜欢自身的气质之外,我也不喜欢自己的名字,温情脉脉的腻味,曾有喜欢慕梓的低年级女生报复性地故意弄错我的名字,叫我“韩晴”。那天我们是去市里参加英语剧比赛回来,下了车每人手里拿着些演出用的道具准备搬到英语老师办公室去,那个小女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地路过,大声嚷嚷道:“那个什么韩晴,你两边脸的腮红怎么不一样啊?”
我并不那么在乎脸上的妆容,尤其是在演出早已结束我们已经捧回桂冠的情况下,让我恼羞成怒的是她故意喊错我的名字。不客气地说,我温晴在学校里的知名度绝对不亚于慕梓,虽然他是校草有一大堆仰慕者,可我学习好啊,各种获奖各种全校通报表扬都是频发事件,而单就搭档演戏一事而言,既然我们俩总是男女主角,当然齐名。
我心里转着一句十分刻薄的反击,可还没到嘴边就被慕梓抢了先机,只听他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话,语气自然到仿佛说的是今天的天气或晚饭吃什么:“她不是含情脉脉,她是温情脉脉。还有啊,她那边脸是被我亲的,吃了我那一嘴的腮红啊!”
这话立时让我又气又窘,根本顾不上去看那小女生脸上会不会出现应该令我拍手称快的表情,其他剧组成员的起哄已足够让我气血上涌。我跺着脚大声说:“什么呀,你那不是装样子吗?根本没碰到我!”可大家的声音淹没了我的澄清,只有慕梓因为跟得最近能听见我说话,于是我又恶狠狠地龇了他一句:“不就是小时候叫了你几声丰田小汽车吗?你至于过了这么多年还让你小女朋友来埋汰我的名字吗!”
他说:“什么小女朋友?那人跟我半毛钱关系没有,我都不知道她是谁!”
我冷笑一声:“你还不知道她是谁?天天从我们班门口‘路过’等着跟你说话,全班人都知道她是谁,你倒不知道了?还是说你有更多关系更亲密的女朋友所以认不过来了?”
说罢,我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走开,躲着不让他追上来在我耳边念叨:“你吃醋了吧?你吃醋啊你?你在试探我?不承认也没用,我就知道……”
——
我弟弟的葬礼之后,那些同学倒是没再怎么太主动跟我联系了。这我也理解,毕竟我家的事情复杂艰难,他们帮不上忙,能说的话也都说尽了;另一方面,将心比心,我家这摊子代表的是负能量,有几个人愿意没事就让自己往这样的混水里趟?
唯一的例外是凌海遥,她开始跟我有了来往,不时约我出去喝茶或吃饭,有时也来我家坐坐。或许这对于她来说反而不是什么难事,因为她反正也不怎么说话,沉默或不去提及某些话题对于她而言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对于那些开始有意无意避开我的同学,我并无怨言,因为其实我也不太愿意被人反复问起家里的事,而安静寡言的凌海遥,反倒是最好的陪伴者。
冬天里有一阵我没怎么见到凌海遥,年底时她忽然又来了我家,说是前段时间到省城进修去了。说着话,她自然而然地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对了,我遇到慕梓了,他刚从英国回来没多久。”
我接过名片一看,某大型能源国企的分公司。该国企向来就以油水肥厚闻名,等闲根本就进不去。大四找工作的时候大家都亲身经历过,就算是我们那样的名校出来的学生,大片大片的简历投过去也只是石沉大海,没有关系什么都白搭。
而此时这张名片上注明的职位说出来足以振聋发聩,更何况如果告诉你这人今年才满22岁刚刚大学毕业,不过一想到他家老爷子的身份,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抬起眼睛看凌海遥,她却低下头去喝茶了,让我一时拿不准她告诉我这个消息的用意,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追问。
凌海遥从来不跟任何人说笑,更别提打趣我和慕梓之间的关系了。这一直以来都给我一种错觉,就是她对我和慕梓之间的种种皆一无所知——当然,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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