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启连忙稽首:“四爷说笑了。这儿的观主元常师伯要调回本山,家师近日将赴京接掌观主,命我先行,来瞧瞧京里的风土。”劫兆当年在山上学艺,可也没少挨了元清的板子,一点都不想看到他,胡乱应付几句,忽问:“元常道长呢我爹今年过生日时,想给观里添点什么,让我跟道长商量商量。”
真启眉目一动,稽首道:“师伯适巧不在。要不我让师伯回来之后,到府里问候庄主、四爷”劫兆摇摇手:“何必这么麻烦我到后堂候着,元常道长回来,再烦你通报一声。”真启莫可奈何,引两人往内堂去。
黄庭观拜的是元始天尊,神像立在大堂之内,供信众门徒顶礼,内堂则空置一座神龛,名目曰“接神”,因为黄庭老祖虽然百六十岁了,毕竟还未羽化登仙,不准门徒建立生祠膜拜,门人弟子便立着空龛,以示“师尊常在”的意思。
中京分观的内堂十分宽敞,布置朴素,反映出观主元常道长清静自持的个。劫兆、岳盈盈两人入座饮茶,真启也在一旁陪着说话。劫兆里外都没瞧见法绛春夫妇的踪影,心中一动:“奇怪!难道真给盈盈说中,她们竟往号房(庙观中招待同修挂单住宿的客房)去了”
岳盈盈察言观色,起身一拱手:“真启道长,我家里是拜佛茹素的,不便在观堂久待。我到花园透透气,唐突之处,还请道长见谅。”真启见他二人并肩而来,岳盈盈又生得清丽脱俗,举手投足一派大方,颇有名门闺秀的气度,以为是劫家未来的四,哪里敢得罪起身连连告罪,一路送出堂去。
“好个知机的丫头!”劫兆肚里将她夸上了天,益发觉得盈盈无比可爱。
为使她方便行事,劫兆勉强缠着真启说话,追忆昔年山上偷打黄狗、偷看村姑洗澡的欢乐往事。真启唯唯诺诺,如坐针毡,劫兆说得老没意思:“怎么人长大了,卵蛋倒像忘在山里似的”忽然一阵浓重倦意袭来,慢慢支颐点头,声音越拖越长,终于阖上眼皮。
黄庭观之外,又有两条婀娜俪影行来,路人纷纷驻足呆望,还有推车撞上墙的。
“姑娘真是天仙化人,”向来冷眼冷面的商九轻难得微露一抹笑意,对着身畔的貂裘丽人低声说:“便是入了京,依旧倾城倾国,凡夫俗子绝难抵挡。”
貂裘细裹、长发垂曳,纤细的身子剔透玲珑,来人自是玄皇欲聘未果、犹捡寒枝的神秘女军师文琼妤。“姊姊说笑了。”文琼妤含颦一抿,连促狭的笑容都有几分雅逸:“约莫是夏末秋初便已穿起裘袍,路人想看看是哪个女疯子。”
“姑娘寒病好些了么”商九轻流露罕有的关心。
“我这病是胎里带的,怎么都治不好。”文琼妤淡然一笑,丽色生晖,竟连额际的细金链子也为之黯淡。“女子美貌,乃是最大的不幸。易得男人觊觎,又受女人排挤,揽镜自照,还得与年华相争;一旦建立功业,却要终生背负解带卧床之讥,让人疑心你的成就都是陪男人睡来的。姊姊说,世间冤枉,岂有如斯”
商九轻摇头。“姑娘这般大才,世间男子谁能比得若无姑娘搭救,别说是我的清白,就是命也已不保。谁要说姑娘的闲,我商家堡第一个饶他不过。”文琼妤微笑:“姊姊面冷心热,是情中人,唯在此世立足、肩负举族兴复者,不宜有过热心肠。且不说旁的,若有一天琼妤拒绝了玄皇的好意,不愿为寒庭效力,玄皇必派姊姊杀我,到时姊姊杀是不杀”
“这……”商九轻微露错愕,显然没想过这种可能。“姑娘天仙一般的人物,玄皇必不忍……”文琼妤淡然挥手,纤小的柔荑探出袍袖,被阳光照得略显透明:“天仙美貌,只能充作嬖妾,玄皇若得不到我,决计不敢为别人所得。姊姊久居麾下,怎会不知玄皇的子”
商九轻半晌无言,勉强反驳:“玄皇麾下多有能人,未必便派我……”
“未必派姊姊来杀”文琼妤抿嘴嫣然:“姊姊与我相善,玄皇必派姊姊前来。
九幽寒庭若容不下我的人,自也容不下我的心,姊姊下不下得了手,却与商家堡的忠诚有关。”商九轻猛被点醒,惊出一背冷汗,想起玄皇睚眦必较的个,忽然有些无措。
文琼妤淡淡一笑。“姊姊素来宝爱我,沿途相守、曲意照拂,都是出自真心,没半点虚假。姊姊且宽怀,若不幸真有这么一天,琼妤必为姊姊备下一策,解去玄皇疑虑,令商家堡长久平安。”商九轻喜道:“多谢姑娘!”
两人自午宴后出府散心,一路行来,不知不觉到了黄庭观。
“姑娘也拜神仙”
文琼妤微笑摇头,一指观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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