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梅娘的豆腐铺就是在那个冬月的早晨开张的。
水生在黎明的朦胧睡梦中被院子中吱呀的石磨声音中惊醒。那是水生在老屋读书生涯的第三天早晨。
水生赶紧穿衣出了屋,黎明的晨光里妇人浑身是劲的推着北墙根下的那眼石磨,白色的黄豆汁沿着磨槽流到磨道下的木桶里。背影里,妇人的头上冒着热气。水生赶紧过去,握住磨栓。“婶,我来吧!”水生望着妇人,满脸的羞愧。
“你先洗脸去,我这快磨完了,等一下你来掌摇把滤豆渣。”妇人摸了一把汗。
水生回头看了看,院子里摆满了做豆腐的全套工具,东头屋檐下挂好了滤豆渣的摇把、纱布和木盆。靠墙根支起了熬豆浆的灶台和大铁锅,大灶里前堆着一大垛柴火,院门口石阶上支起了一块大木板,算是临时卖豆腐的摊位。
在水生足不出户的这几天里,乌梅娘竟然不动声色的就备全了这一切。
在乌衣巷船工的女人们中间,大都遗传了船工的禀性和果断,说一不二,一言九鼎。
在小镇上,乌衣巷的豆腐一直是一枝独秀。白嫩细滑、入口即化。当年乌道员的餐桌上每餐都缺不了一碗麻辣鲜香的麻婆豆腐。据说道员的四姨太就因为能做一碗好豆腐而得到道员的长期宠爱,生了两个儿子。
豆腐好,好在一口宝珠山下的好泉水。和一个会做豆腐的船工的女人。
当那天清晨乌梅娘的第一锅豆腐摆到院门口的石阶上时,引起了上下街街坊邻居们的一整轰动。在乌衣巷人的记忆中,好多人还是几十年前吃过地主乌梅娘家的豆腐。望着门前围观的邻居街坊们,寡妇笑着对婆姨们说:“今天我这小豆腐铺开张,好不好我也不拿不准,这头锅豆腐算是对街坊邻居的一点心意,免费奉送。”门前的女人们大多惊讶寡妇的这一决定,都不好意思白吃豆腐,当然也有少数爱占便宜的婆娘面露喜色,表面上咋呼着说:这怎么好意思。
乌梅娘很坚决,没收任何人一分钱。
在寡妇送豆腐的过程中,水生被妇人赶回到西屋读书。除了早上让水生推推磨,掌掌摇把,吃过早饭,妇人再不让水生动手。
以至于在很多年后,乌衣巷里“豆腐西施”培养出一个大学生的故事在巷子里仍被人们传为美谈。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日子在清晨的石磨吱呀声中一圈圈的流转。
水生在老屋昏黄的灯光下艰难的啃着被虫蛀过的中学课本。潮湿的空气让水生感觉全身都发了霉。天书般的数理化符号和公式让水生有着犹如当年行船过石板滩时的艰难和痛苦。而与此同时,乌梅娘的豆腐却做得格外红火。
早晨一开院门,门口就有女人们等着拿豆腐。下街的男人们偶尔开玩笑说:寡妇的豆腐水嫩,一顿不吃就心慌慌的。言谈中带着一种暧昧的意味。
“豆腐西施”在卤水和细滑的豆汁滋润下显得越发的红润和光泽。每当在晚餐桌上,水生接过妇人递饭碗伸过来的一双白皙润滑的手时,总要忍不住盯着那手指看。妇人一头乌黑的秀发显得越发的黑,浑圆的腰身显得越发的风韵。水生忍不住要想起那场梦,那个燥热的夏天在妇人身上做的那场梦……
水生曾经在那梦里游荡过很久,在后来的无数个夜晚里,水生在西屋的老床上总是忍不住抓住自己躁动的尘根,在无数次的羞愧和幻想中一次次的排泄,又一次次的沮丧。这让水生无法集中精神做任何事情。早上摇着石磨时,蜡黄的脸上淌着虚汗。妇人注意到这一点,问水生是不是病了,复习功课也要注意休息。妇人带着温婉而柔和的目光,当她温润的手在水生额头上抚摩时,水生躁动而烦躁的心绪立即就平静下来。
冬月底,水生去中学里报了名。顺便去拜访了老班主任。水生提着两坨豆腐,敲开了老师的门,白发苍苍的老班主任显得越发的衰老,但精神很好。见到水生,立即就满面笑容,说:“我相信你会来的”。望了望水生手上的豆腐,笑着说:“孝敬先生的”?水生红着脸说:“这么多年没来看过老师,这点东西不成敬意”。老头笑道:“豆腐好豆腐好。清清白白”。水生在满屋的书堆中找了个空地坐下。老先生的斗室里除了书,还是书。地上、床上都堆满了书。老头在做《楚辞》的研究。和水生说了几句话,就自顾自的埋到故纸堆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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