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大利脑中浮现了一段“黑影提着塑料袋上山,扔掉塑料袋后,又下山,再提塑料袋上山,最后将头颅挂在榕树上”的图像,图像中的人非常沉着,不慌不忙。他并不完全同意小林的意见,将不同意见记在本子上:如果前往榕树的小道没有路灯,凶手还是找到了那棵榕树,这说明凶手十分熟悉大象坡。如今,这条小道上有一盏路灯,凶手即使不熟悉道路,也有可能顺着这盏路灯摸到榕树下,存在不确定性。
小林随即又汇报许海房间也就是凶杀案现场的勘查情况:“第一,许崇德家里门窗完好,窗台没有攀爬痕迹,门锁没有异常状况;第二,犯罪嫌疑人作案过程中戴着手套,房间有清扫过的痕迹,没有提取到有价值的指纹、掌纹和足迹。我们对现场塑料袋用502熏显处理,发现有手印痕迹,但是太模糊,没有价值;第三,有一张木凳摆在床边,木凳上被擦过,可以看出仍然有血痕,这应该是凶手用来休息的凳子;第四,在许海家的卫生间洗脸盆上,我们检测到受害人血迹。凶手肢解受害者后,曾到卫生间脸盆洗手。装尸块时用了两层大号塑料袋,一层装尸块,另一层密封,有效防止了血迹滴落,血迹搜索犬没有发现;第五,在屋里找到呕吐物。”
老谭补充道:“小林说足迹没有价值,这不准确。凶手站在床边肢解了许海,我原本以为有可能在床边留下血脚印,遗憾的是没有找到。凶手非常细致,肢解尸体流出来的血被棉被吸收,往下滴落入三个塑料盆,所以地面上只有少量飞贱出的血迹,绝大多数血液都集中在床上和塑料盆里,没有血脚印。我之所以说小林说得不准确,是因为在床边找到了几个模糊的脚印。虽然这几个模糊脚印在法庭上没有价值,但是在脚印的前尖外侧和腰档内侧出现虚边,结合较长的步长,可以判断是正常身高的男性成年人。在整个现场,几个模糊足迹是由同一人留下。502熏显提取到的手印痕迹也是由成年男性留下。由于手印模糊,无法根据指纹形态、纹线密度来推断年龄。我倾向于凶手是年轻人或者身体强壮的中年人,许海身高体壮,要肢解不是容易的事。从案发到抛尸只有三个多小时,显示凶手体力极强。”
陈阳道:“一个体力很好的成年男性作案。”
老谭道:“我是这样判断的。”
侯大利认同这个判断。
小林汇报结束,由法医李主任汇报尸检情况。
李主任神情凝重地道:“我当法医这么多年,碎尸案也经过多起,但是,汤柳把所有尸块拼接到手术台上后,我还真被吓住了。第一,凶手干净利落地分开四肢、内脏和头颅,连肠子摆放都很有规律,并没有胡乱塞进袋里,而是一圈一圈盘得整整齐齐,这说明凶手懂得人体生理结构;第二,尸体的四肢和头部被刀刃切割,均在关节处下刀,骨架没有被硬剁开,直接拆散,放进袋里。从诸多刀口痕迹来分析,不是手术刀,而是十厘米左右的切骨刀之类,我做了刀具模型,可供参考。切下来的尸块有一部还有部分生理反应,也就是说最初切割之时,受害人处于垂死状态,凶手既冷静,又凶狠,下手毫不留情;第三,死者面部完整,内脏完整,唯独缺少生殖器。这意味着凶手惩罚许海与生殖器有关。还有另一个重要发现,让汤柳汇报。”
汤柳接过投影仪遥控器,调出画面:尸体拼接后的两条手臂基本完整,手臂上青紫色的纵横交错的伤痕在投影仪幕布上格外刺目;头顶和面部也有数条青紫痕迹。
“我在拼接尸体的时候,发现不少尸块有青紫痕迹,最初还以为是尸斑,后来发现不对,青紫痕迹主要出现在手臂的肉块上,后背、额头上也有。我把尸块大体拼接后发现,这些青紫痕迹是生前留下来的,并非尸斑。而且从伤痕的形状和方向判断,手臂上的伤痕是抵抗伤。凶手使用的是金属棍棒类的武器,棍棒直径有3~4厘米。到底是何种金属棍棒留下来的伤痕,还得做实验,最有可能的是与警用甩棍类似的武器。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发现,也就是说,凶手与许海曾经发生过搏斗,使用了金属棍棒。”
汤柳又道:“许崇德明确告诉我,在许海遇害当天,他是在傍晚看到孙子,当时孙子没有受伤。段家秀说孙子是在麻将散场之后才回家的,回家就直接进屋,关了门。段家秀隔着门和孙子说了几句话,没有看见孙子脸上是否有伤。”
法医讲完,理化检验室主任吴炯汇报。
吴炯汇报得非常简单,道:“三个结论,第一,许崇德和段家秀使用的水杯里有安眠药成分;二,许海没有服用安眠药;三,从许海的消化道里提取到蓖麻毒素成分,在饮料瓶、香烟和饼干里都发现了蓖麻毒素成分,凶手是一定要致许海于死地。许海喝了含有大量蓖麻毒素的饮料,发生剧烈呕吐,在呕吐物中也查出了蓖麻成分;四,中毒后,许海没死,就被分尸了。”
侯大利在笔记本上记下“蓖麻毒素”四个字,并用了五个着重号,又在“青紫痕迹”四个字后打了一个大问号。
滕鹏飞突然插话道:“许海房间是否有搏斗痕迹?”
小林道:“房间很整齐,物品没有损坏。搏斗应该不是发生在许海房间。”
滕鹏飞自言自语道:“这有点奇怪。”
侯大利也有同感:抵抗伤、安眠药、蓖麻毒素和碎尸,混杂在一起,行动链反而变得模糊不明。
接着,重案一组各探组汇报调查走访的情况。
探长张国强报告道:“我们探组主要调查走访抛尸现场,也就是大象坡附近居民以及喜欢爬山的市民。大象坡内部有网状步行系统,只有南北主通道的两个步行入口与外界相通,其他所有小道最终都连接到南北主通道。南入口位于学院小巷内,我们走访了附近居民,昨天晚上凌晨两点半接近三点左右,学院小巷有两家居民的狗叫得特别厉害。学院小巷主要是住家户,商户很少,路灯昏暗,外来行人不多。夜间有人经过时,这两家的狗通常都会叫。在狗叫的时候,居民们没有听到机动车声音。学院小巷是江州城最老的老街,不通汽车,可以骑摩托。居民家的小车统一停在大象坡停车场,大象坡是由市政公园管理处管理,象征性收居民的停车费。北入口在学院后街上,恰好在北入口处有天网的监控镜头,调出监控画面,没有发现夜间有异常。所以我们判断凶手先进入学院小巷,然后从南入口进入大象坡。这和小林主任的判断基本一致。”
他接过投影仪遥控器,调出尸袋分布图,道:“从尸块分布位置也能印证我们的判断,尸袋总体靠近南入口,距离南入口最近的尸袋只有十七米,所有尸块都散布在南坡上。我们今天准备与小巷的每家人都见面,继续查线索。派出所提供的情况是重要参考,关键细节还是得靠我们侦查员大海里捞针。”
张国强口才极佳,汇报工作时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参会人员都同意其判断:凶手从南入口进入大象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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