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箭矢刺中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不是寻常□□,箭头似乎是改良过后的鸭嘴簇,穿透能力更强,入肉收不住势,能刺入骨里。
他早听闻过薛钰有一个在工部军器局当职的师父,薛钰喜欢兵械,时常钻研,不知又捣鼓出什么刁钻骇人的器械,竟将他整只手臂射穿!
他知道,他这只右手算是废了,往后怕是再也舞不动刀剑。
手上巨痛一阵阵袭来,他面容扭曲,左手托举着那只受伤的右手,戒备地往后退了一步。
浓稠的夜色中,薛钰从阴影中缓步走出。
他踏着月色而来,手上握着一柄小巧的袖箭,清凌凌的月光照在他身上,气质清绝出尘。
一张脸莹白如玉,寒浸浸地泛着冷光。
面上却没什么波澜,及至走到近前,才扫了一眼杜子陵中箭的右手,眉梢轻挑,笑了一下道:“好险,再晚一步,杜公子的这只右手,怕是要留在永城侯府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意,数九寒天,杜子陵的后背却冒出了冷汗。
他的右手……再晚一步,他的右手就要触碰到赵嘉宁……薛钰的意思,分明是他若敢再碰赵嘉宁一下,便砍下他的手!
杜子陵喉结滚动:“世子……想要如何。”
“我想要如何?”薛钰淡笑道:“歹徒私闯侯府,诱拐我的侍妾,打死也是有的。这大晚上的,视物本就不便,请恕本世子眼拙,没能认出来那歹人竟是勇毅侯府上的三少爷。不过无心之失,想必圣上和勇毅侯应该也不会怪罪我——”他掀起眼皮,淬玉似得一张脸,如雕如琢,慢慢牵扯出一点微末笑意:“你说呢,三少爷?”
杜子陵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已经不是要留下他一手手臂那么简单了,薛钰的言下之意,分明是想要了他的命!
他说的没错,即便是他死在了永城侯府,圣上也不会动他分毫,他有恃无恐,杀了他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早上他分明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大约除了圣上和太子,他从未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他区区一个侯府庶子,他只怕从未留意过。
可如今却准确无误地说出他的身份,看来是早就派人打探过了。
今晚怕也是特地在这里等他,只是他怎么料定他今晚会来?
薛钰迎上他困惑的目光,嗤了一声,许是不想让他死得稀里糊涂,竟大发慈悲地替他解惑:“今早东市坊口,三少爷亲口对着我的侍妾说,要她等你。过了今晚,她就是我的人了,你既要带她走,当然是不会等过今晚了。夜半三更也不成,眼下刚入夜,我琢磨着,该是这个时辰。”
“听说三少爷轻功了得,”他一抬眸,眼里浮了点促狭笑意:“倒的确有点三脚猫的功夫。”
“说吧,想怎么死。”他垂眸抚弄着手上的袖箭,十指白皙修长,指尖缓缓扣上机括,只消轻轻一按,箭即发出,立时便能要了人的性命。
手中明明是杀人利器,他却像是在轻抚琴弦,姿态优雅、赏心悦目至极。
反倒更令人觉得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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