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因为了解了一桩大心事,钟雪茹和怀兴这段日子的心情似乎都很不错。唯一令人不快之处,是前阵子太子随口所说的话倒是真的兑现了,太子妃隔三差五遣人来请怀兴去指教舞艺,怀兴以身体还未恢复完全推辞了,但这并非长久之计。一次两次倒也罢了,如果一直拿身子作借口,傻子都看得出来有鬼,太子妃大约也是顾忌怀兴的面子才没有戳破,否则送点补药问个御医,怀兴撒谎之事铁定穿帮。
实际上,怀兴自己对献舞之事仍旧懵懵懂懂,她年少时候养在西殿里闷得慌,的确是照着谱册上的记载自己学过一阵,但毕竟没有人教她,粗浅学来的那都是登不上台面的技法,何况她身子向来弱不禁风,也练不得多久,能摆弄一两个动作已经很不容易。她那些不堪入眼的舞姿只给兄长和母妃还有宫人们瞧过,她实在不知为何会被太子妃听去,甚至还要向她请教。
至于始作俑者的钟雪茹,自然是不敢说实话的。学舞非一日之功,就算是有基本功的人,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会一整套的观音送子舞,何况是本就半吊子的怀兴。这段时间她闲着无事,一直在教怀兴跳舞,剑舞是不指望了,但是摆弄摆弄胳膊腿儿问题倒也不大,奈何怀兴的四肢协调能力差得匪夷所思,饶是钟雪茹这般耐心的性子,也被折腾得没了脾气。
如果时光可以倒退,她宁愿去手抄一百遍佛经,也不会脑子发抽去给太子妃跳什么什劳子的送子舞了。
她又教了怀兴半个时辰,看着她跌跌撞撞地转了半个圈,脑门直直地朝柱子撞过去,急忙伸手把怀兴给捞回来,一把按回到石凳上。
“姐姐。”怀兴眼泪汪汪地看着钟雪茹,一脸委屈,“我是不是很笨啊。”
钟雪茹揉了下额角,都说女人的眼泪是男人的命门,她现在觉得,大概对另一个女人来说也是一样的。小姑娘是用来宠着捧着的,让她学舞的确是太为难她了,可是事已至此,她又不可能一辈子打掩护打过去,只能让她能学多少是多少,起码之后她不在宫里了,怀兴也能勉强应付过去。一战成名的代价果然很惨烈,以后她真的不能去做这么冲动的事儿了。
怀兴见钟雪茹不说话,还以为她真的嫌她太笨,生她气了。怀兴心里一慌,连忙伸手抓住钟雪茹的衣袖晃了起来:“姐姐——”
钟雪茹一下子就心软了:“好啦,是我太急了,慢慢来吧,你可别把自己给跌坏了。”
“姐姐,是不是等我学会了,你就不来宫里了啊?”怀兴忽然认真地问起来。
钟雪茹怔了下,她还确实是这么想的。她不可能一辈子都被绑在宫里,现在良妃拿捏着她,她才不得已日日待在西殿。虽然她的确挺喜欢怀兴这个小公主,但她到底不是宫里人,她有自己的家,她总是要回去的。她给怀兴惹了很多麻烦,或许她替怀兴养好了身体,这些麻烦比起这个大恩大德不值一提,但钟雪茹并不喜欢欠别人,既然自己做错了,那就一定要去弥补,甚至包括送出那份她根本不愿意去写下的信也是如此。
她用了公主的身份去给江元佑写了一封决别信,用的却是自己的心境,每写下一字她都难受至极,可与江元佑的相遇偏偏出现在了那段错误的经历里。不写信,他与公主成为眷侣,写了信,连同她自己都与江元佑彻底告别,无论是哪一种,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她的一池春水,到此为止了。
钟雪茹愣了好一会儿,才答道:“姐姐本就无名无分的,如今是有了良妃娘娘的口谕才得以入宫,以后又当如何呢?”
怀兴想了想,说道:“那如果姐姐有名分了,是不是就能一直住在宫里啦?”
钟雪茹听着越来越不对劲,诧异地问怀兴:“什么……意思?”
“太子妃姐姐前几日跟我说,她和姐姐很投缘,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和姐姐相处呢。”怀兴的语气中带着天真烂漫,仿佛在说一件非常日常的事情。
钟雪茹心头一震,猛地撑着石桌面站了起来,把怀兴吓了一跳。
她顾不得安慰怀兴,脑子里不停地重复着太子妃的话,太子妃绝对不可能平白无故地与她“投缘”,这句话藏着的意义太深了,加之先前太子看着自己的眼神……钟雪茹想,她最不愿意去接受的那个猜想似乎真的实现了。她可不会相信太子会对她这个朝臣之女一见钟情,太子身在东宫,所见美女如云,绝不会因为她样貌突出而起别的心思。但若她有着“与怀兴和五皇子交好”、“右都督之女”这样的多重身份,那可比皮肉之相更为重要。
她的心骤然冷了下来,这比薛氏替她相看郑家二公子严重得多。若是太子当真去请了旨,难不成她和钟家还能抗旨不成。钟雪茹越发后悔,那日就不该让太子注意到自己。可是若是她那日不出声打断太子与怀兴的对话,怀兴就要说漏嘴了。可见人无论是否去后悔,现实都会如期发展,并不会因为她的不乐意,就折道而行。
怀兴一脸担忧地看着钟雪茹,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姐,我说错什么了吗?”
“啊。”钟雪茹回过神,这事儿终究和怀兴无关,她总不能迁怒于怀兴。钟雪茹深深地吸了口气,摸了摸怀兴的脑袋:“没事没事,是我忽然想起了一件要紧的事儿,心里有点着急。”
“哦……”怀兴闷闷地应了一声,“姐姐,我有一件事想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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