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台跌落尘埃,眼见着已经没有再爬起来的资本,袭人唇角嗫嚅,最终只是腼腆一笑,便侧身出去了。
宝玉叫她去花厅等着,他要去向老太太陈情。
绛芸轩惯是拜高踩低的,往日与袭人交好的麝月几人,都借着活计躲开了。袭人在花厅坐了半刻钟,云珠冷眼瞧着都无一人上前与她攀谈。
人走茶凉,不过这般场景。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你别忘了,你攀上的晴雯,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而你们,将来亦会如此。”袭人没接云珠手上的茶水,只拢了拢衣襟,吐出几句刻薄之语。
她如今已不计较王夫人当面我的儿,背后小贱人这样的两面三刀了,只是还无法在绛芸轩这些小蹄子面前放得开。
云珠没应声儿,看了袭人一眼,见四下无人,噔的一声将吐了口水的茶水搁在桌边,满满当当的茶碗在桌上溢出水渍。
酒满敬人,茶满欺人。
这一眼,云珠嗓子里的火气又上来了,却梗着脖子,哼了一声,出门时梗得直打饱嗝,也到底没吐出什么报复的话。
她心头有隐秘的欢喜不假,可袭人说得也没错,覆巢之下,安知她的今日不是大家的明日?
只是她高估了贾宝玉的本事。
陈情自然是陈不来的,素来疼爱宝玉的老太太,今儿愣是听了始末也没有心软,任由宝玉包了两行清泪,她也只是说:“袭人自小也服侍湘云的,如今湘云接她去了,也算是佳话。她既得了门路求到你跟前儿,我便替你赏她五十两银子,也算是全了你们的情谊。”
鸳鸯站在一旁,倒是很想给贾宝玉使眼色,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只是不肯叫儿媳妇难做,所以不愿做这恶人。
可若是宝玉撒泼打滚,哭天喊地,老太太定然是无不应允的。
那袭人是个痴的,从前为宝玉做了许多憨事叫二太太不喜,如今眼瞧着老太太的大腿不来抱,偏要去走宝玉这个公子哥儿的门路,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
鸳鸯恨铁不成钢,恨不得立时离了老太太,去对那憨人耳提面命骂上一顿。许是念着到底有几分一同做事的情谊,宝玉走后,鸳鸯扶着老太太,借着绣活儿的话头往袭人身上引。
“到底是晴雯的活计最得您心意,想当初她与袭人整日在绛芸轩吵吵闹闹的,倒是叫这院子添了许多生气。”
“是啊!”老太太无可奈何,“也提点了好几回了,宝玉上进将来才有她们的大好处,到底是眼皮子浅显些,做事不得章法的。”
这话听着有几分埋怨,鸳鸯忙说没有,只不好再替袭人打掩护,便含含糊糊扯起其它的事来。
王夫人得知袭人包了五十两银子走时,冷哼一声,“去瞧瞧,是谁又将那些腌臜东西往宝玉身前带的,年后寻了由头一并发落了出去,省得带坏我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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