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张福顺那个德行,莫不是脑子里缺斤少两。”
“谁不知道他从小就是那个样,要是没了他大哥昌顺照拂着,这么缺心眼儿的人哪儿还能娶上媳妇。”
“哎呦,前些日子我可是看着邻村那几个半大小子把他围在中间推搡了好一阵子。你说说他也是当爹的人了,怎么还能叫几个孩子欺负了去。”
“昌顺也是命苦啊,碰上个来讨债的冤家,这得接济弟弟到什么时候啊。”
这些以及其余的那些闲言碎语,福顺是全都知道的。不管是该他听的还是不该他听的,像是料定了他不会生气一样,这些邻居在议论纷纷的时候从来没有避讳他的意思。所以福顺也就像是真的听不到一般,在成年累月的装聋作哑中若无其事的走街串巷。
“这样多好,他们说的开心,只要不与我多生事端,那我就也是开心的。”福顺觉得人生在世,如果遇事就要计较,那活着该要多累,他着实不想这样累。再说了自己也确实没有反抗的能力,如果吃点亏就能换来安安稳稳那也值了。
福顺家穷,爹娘死的早,凡事都要仰仗大哥。家里仅有的一点钱先紧着大哥的婚事,待到福顺拖拖拉拉地办妥了婚事,他已经二十又六了。福顺的妻子并非本地人,原是老家闹了饥荒,一路乞讨来了这里,饿晕在了福顺家门口。福顺给她了一碗米汤,便成就了这门婚事。
世道艰难,生活对于普通人而言都是不易的,大哥自然也是普通人里的一员。其实自己的大哥并非村里人嘴里说的那样好,至少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大哥并不只是那个看起来沉稳能干的大哥。大哥的真实性格非常暴躁,私下里对福顺的冷嘲热讽可谓是家常便饭,遇上心气儿极度不顺的时候怒骂呵斥也是有的。
“如果大家知道了昌顺的真实面目又会说些什么呢?”福顺有时会这样想,但福顺却从来没有把想法付诸行动。他认为不一样的人有着不一样的活法,就像没出息的现状就是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一样,带着面具活着也是大哥选好的生活方式。也正是因为能够理解,所以福顺从来不去责怪大哥。
福顺从来没有否定过自己没出息这件事,相反的,福顺也不觉得没出息是件丢人的事。在他看来,出息也不是多么重要的东西,虽然他一家三口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次饱饭,但福顺着实认为这样不用争抢的生活没有哪里不好。粮不够就少吃几口,钱不够就补补旧衣裳,即使吃不好穿不暖但自己不也正在好好地活着吗。为什么人都要力争上游不可?为什么有这么多的人喜欢教育别人如何生活呢?为什么没有出息就是错的呢?难道大家都不能做到只关注自己的人生吗?
他没有把心里的问题说给任何人听过,自然也就得不到答案。
福顺死在一个温暖和煦的秋天里。正巧赶上一个丰年,自己的薄田也多打出了些粮,虽然攒不下什么,但至少今年不用饿肚子了。福顺提着割麦的镰刀欢欢喜喜地回了家,隔壁的老李头坐在院子门口晒太阳,见了他便咧着自己没剩几颗牙的嘴笑着说:“福顺啊,你大哥又来给你送粮啦。”
福顺进了门就瞧见盘着腿坐在炕上的大哥,许是今年大哥的收成也好,所以今日的他看着格外高兴,还给福顺带了一坛子酒,这会子已经被大哥开了封独自喝着。
“福顺”大哥喊他“过来咱哥俩一块儿喝点酒。”
福顺一边答应着脱了鞋坐在了大哥对面,顺手将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镰刀立在了炕边。两人说着话,一杯杯的喝了起来。不一会儿酒过三巡,大哥有些醉了,话开始变得多了起来,福顺也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烫。
“我说你啊,就是太傻。”大哥大着舌头声音也提高了不少“但是你小子有福,白捡个老婆,接着就生了个儿子。”
福顺抬头,看见自己六岁的儿子平安站在院里,正怯生生的看着炕上的自己。
昌顺冲平安招手“来,上大伯这里来。”见平安犹豫不敢前来,遂又提高了声音呵到:“过来!”
平安战战兢兢地挪到了炕前,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惧色。
“呵!仔细瞧瞧你这儿子长得可这不像你。”昌顺嘲讽道:“但这性子却真是像你,米粒儿一样大的胆子,保不齐将来还是个没出息的。”
大哥嗓门太大,震得福顺脑子里嗡嗡作响,加上喝了酒的缘故,意识也开始有点朦胧起来,但又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像是要冲破什么东西飞起来一样。
“不如叫我声爹得了,你认我当爹,将来我接济你的时候心里也畅快。”昌顺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一声不漏全锲进福顺的耳朵里。
“大哥,休要开这些吓唬孩子的玩笑。”福顺阻止到。
“玩笑?你看我哪里像是在开玩笑?反正你横竖是养不起,我又偏不嫌儿子多。”平安此时已是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平安,爹有好酒你喝不喝。”昌顺说着就端着桌上的酒碗往平安的嘴里送。
“大哥,大哥使不得。”福顺也急了,慌忙站起来作势要去拦昌顺的手,酒辣的他的胸膛都自内而外烧了起来,“平安还小,不能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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