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费祎才知道董家住的就是区政府办事处。抗战时期一切从简,干脆把他家地方征用了。董允从大学里休学了,每天都在码头指挥工人。费祎也住进了他家,理由是做为亲戚,给他们的公司管理账目。
原来只有几条船的实业公司现在已经有了好几百人,战时的物资来往更加频繁。长江的命脉有时候就在一条条小小的船上。费祎每天都只能往码头跑,看工人卸货清点,没空开展他的革命工作。
……其实还是有的。
他迅速和工人们熟稔起来,牌九麻将划拳抽烟喝酒样样来得,脾气又和气的人,任谁都不会抗拒的。何况,费祎很会算账。他打麻将从不赢钱。
费祎和这些人拉家常的时候,往往留意到,董允就在后面远远看着,面无表情。
“莫看他了,大少爷和我们不是一路。”
“不是?他不是一直和你们一起工作嘛……”费祎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那个晓得呢。”本以为工友还会说些刻薄的话,然而接下来的是沉默。
费祎表现出一脸好奇来:“咋子了老表?你有话就说撒。”
“他们两爷子都是好人。只不过……我觉得他瞧不起我们。”
费祎又回头看了一眼董允,那副年轻的面孔上,还是那副冷若冰霜的表情。
“我觉得……他只是不好意思。”
费祎若有所思地说着,心想,这就是他妈的资产阶级做派。但他满脑子都是董允来接他的样子,在某个突如其来的时刻,他或许会发现更多的,多于那个笑容的鲜明的感觉。他想自己也被资产阶级的软弱情绪控制了。他想……
想什么呢。
那天他们预定的一条船没来,说是路上遇到战事耽搁了。所有人都十分着急。在码头的还是费祎和董允两个人。从太阳下山直到夜色四合,重庆的群山都成了夜里的影子,他们仍然站在没有月光的江堤上,等待着。
费祎烦躁不堪,把手伸进大衣里,摸到了一包烟。这是临走时老师给他的,说是在上海的时候留下来的洋烟,一直没舍得抽。费祎当时特别感动,握着老师的手说您还是对我很好的。诸葛老师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是让你勾结大人物时使用的。”
费祎:……
此时此刻他心想都是狗屁,我在这小县城里哪认识什么大人物。区委开会时我都混不进去。他权衡了一下,慢慢掏出一根烟,夹在手指里。
洋烟的纸卷看着都分外不一样。他走到董允身边,搭着他的肩膀。
“大少爷,借个火。”
“我不抽烟。”董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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