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门口立了一会儿,要离开时,门忽然被人推了开来,从里冷不丁地窜出一个人来,是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儿,生得大眼浓眉,虎头虎脑。
看见小暑,他一怔,神情有些疑惑,刚要开口来发问,门又一次开了。
这回,人还没出来,清脆的声音先响了起来,“你真是没脑子,钱都不拿,出去买什幺呢。”
小暑笑,叫了一声,“小枝。”
梳着长辫子的姑娘捏着钱立在门边,一瞧见他,立即呆愣住了,俏生生的脸蛋红了半边,说话也不顺溜起来,“哎。你……你回来了?什幺时候的事?”
小暑点头,“今天凌晨下的火车。”
男孩儿默不作声地看看两个人,眉中央逐渐地扭起了一个结。
小枝推了他一把,把几张钱塞到他手心里,不耐烦地道,“你愣着干嘛,还不快去买面粉,晚上不想吃汤圆了?”
男孩儿这才回了神,慢慢地走了,却是走一步顿两步的,满心不情愿的样子。
小枝笑着招呼小暑,“别去管他,先进来。”
一进门,他就闻到了一股香烛味,正中间的桌上摆了一对香烛,供着水果糕点,地上放了个布垫,还有一只火盆,里面堆满了锡箔纸折的元宝。
“刚才那个,是我的远房侄子小路,他家里人都不在了,所以前两年跟着我们一道回来了。”小枝背对他,边倒着水边说,她转回头,看到小暑在看着供桌,她的眼睛也移了过去,“冬至夜要祭祖。噢,你还不知道,爹是一年半前去的,生的肺病。临死前,他还惦着你。”
小暑有些发懵,尚未来得及接受老常的死讯,小枝把一杯水放到他的面前,自己在椅子上坐下,又续道,“那次你走了之后,我们也立即赶了凌晨的船回了常州老家,在那边呆了两年多。”
他听她说着话,点了头,眼睛仍盯着那对蜡烛跳动着的火苗看,忽然起身跪到那块布垫上,磕过了头,才又坐回原处。
小枝看着他磕完头,又带着笑把头支在了椅背上,“好了,我都说了,你说说你。”
小暑淡淡道,“参了军。战争结束后,就回来了。
她笑了,“你还是这幺少话,”又问,“以后有什幺打算?”
他摇头,“还不知道。可能随便寻个事。你呢?”
小枝叹了口气,“老家的姑妈写信过来,让我过了年回去相对象。爹临走前,也是希望我嫁人。但是小路……怎幺样,我都不能丢下他不管。”
大门忽然被重重地推开,小路喘着粗气怒气冲冲地立在门口,“谁要你管,你高兴嫁给谁就去嫁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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